趙媼垂著頭,兀自點頭應了。
只是怕趙媼記恨云姜,聽不進心里去,阿磐又道,“嬤嬤既是東壁大家宰,日后回了大梁,也要告誡眾人,阿密是我的孩子。以后長大了,不許旁人在他面前說一點兒關于他身世的話。不然,我定不會輕饒?!?/p>
趙媼肅色危坐,終究是應了下來,“夫人放心就是,再不會有這樣的話了?!?/p>
是了,人性本善,只需好好教養(yǎng)。
這上黨郡的宅子看似安寧,遠離戰(zhàn)事,然常見斥候風塵仆仆地來,進進出出,騎馬奔走。
也總見有文官喜笑顏開地奔,奔進庭院,在正堂與謝玄說上好一會兒的話。
若不是因了她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地大,那天生的戰(zhàn)神早就奔赴到前線去了,哪里能安坐在這上黨郡的宅子里頭,成日與她們母子一年四季,一日三餐呢?
閑暇時候,圍坐爐旁,阿磐會問起謝玄,“我在上黨,會不會誤了你?!?/p>
謝玄為她篦發(fā),“阿磐,你在,只會成全我?!?/p>
謝玄也是個報喜不報憂的人,戰(zhàn)況不好的時候,他從不與她提。
主動提起的,都是好消息。
因而,阿磐是從謝玄口中零零散散地推知了前線的戰(zhàn)況。
亦領教了王父謝玄運籌帷幄的本事。
知道了大魏西邊聯秦,東方聯齊。
知道了王父利用韓齊領土爭端,又把殺韓將的災禍栽贓給了趙國。
北去戎狄的說客不知到底是如何游說,只知道戎狄開始屢屢進犯燕國邊境,齊國也趁亂北伐,一次次攻陷了燕國的南地。
韓趙聯盟破裂,燕國被迫引兵回防。
魏國形勢一片大好。
那這天下承平,休牛放馬的日子,這疆域萬里,子民百兆的日子,還會遠嗎?
阿磐相信這樣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謝玄陪她從正月到二月,從二月很快又到了三月。
眼見著太行山頂的雪一日日地消融,覆住山頭的白一日日地往山頂移,肚子一日日地大了起來,謝挽也開始了在腹中的躁動。
懷王六年的春日,仍舊不曾見過南國那漫山遍野的蕓薹,亦一樣不曾見過大梁那滿城的山桃花。
不管是明黃,還是桃粉,都是人間極致燦爛的春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