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溫婉地與他說話,“先生從前給我一件大氅,我也要還給先生一件。”
還下著雪呢,他只穿這單薄的袍子怎么行。
匆匆忙忙地從柜子里取來一件大氅,踮起腳尖來為那人裹了。
她是在雪里逃亡過的,知道人在雪里到底有多冷。
那人笑著看她,“阿磐,雪早就停了。你看,外面是什么?”
阿磐順著蕭延年的眸光往外望去,這才瞧見窗外明黃黃的一片,漫山遍野都開滿了
開滿了蕓薹。
蕭延年的臉在蕓薹中被映得青春又明媚。
那是他自懷王四年就想看的光景,聽說,聽說他已命人在趙宮遍植蕓薹,聽說長上一個秋冬,待到六年春,就能開出滿滿的一片,開得盛大而絢爛。
這片明黃使她淚眼朦朧,使她心中酸澀。
這片明黃如今就在眼前,六年春,也就只余下不足五月了。
而一旁的人,他好似已經(jīng)死了。
她想起來從前的那碗板栗飯,下了馬栗之后,她曾割下蕭延年一截烏發(fā)。
割發(fā)斷首,那可不是個好兆頭。
如今他也真的要走了,什么也都該還給他了。
因而連忙從懷中取出斷發(fā),“還給先生。”
那人沒有收,他說,“留給阿密,做個念想吧?!?/p>
一句話說得她眼淚一滾,只道他果真要走了。
是啊,死的人無牽掛地走了,活著的人也許是該留下個念想。
范存孝和孟亞夫引蕭延年出了門,一行三人,出了南國的柴門,朝著那了無盡頭的明黃之中走去了。
再沒有回頭。
那一主二仆的背影越走越遠,越走越遠,很快就便成了幾個點,一個胭脂白的點,兩個如墨色洇開的點。
再后來,連那幾個點都消失在了明黃之中,再也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