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這輩子,最不愿上的就是蕭延年的馬車。
她一個人的時候,曾想過無數(shù)次,懷王三年的那個冬天,倘若從來也不曾上過蕭延年的馬車,那該多好啊。
那時候沒有牽掛,死了也就死了。
而如今,但凡還有一口氣在,就使她不得不惦記那個小小的阿硯啊。
心中茫茫,放眼望去,這谷底都是他的人。
他的人有七八個,人手一匹馬,她還能往哪兒逃呢。
這雪也不知下了有多久了,只知道地面已積了一寸有余,她的身子在冰天雪地里幾乎要凍僵了。
也許沒有人來,懷王五年的這個初冬她也就這么走了。
怔怔地垂下劍,將將起了身,卻被那人一把抱起,抱起就朝著輕車走去。
他懷里可真暖和啊,一下就把太行山的冷遠遠地擋了出去。
可假的就是假的,假的永遠也成不了真的。
不聞蘭草香,也確定這就是蕭延年。
只有蕭延年才會出爾反爾,才會空口白話,自食其言。
阿磐極力掙著,可她的身子輕得像一片干枯的栗葉,因而這掙扎就好似蚍蜉撼樹,沒有絲毫的用處。
那人一雙手臂箍得極牢,不管不顧地往車上走。
小黃在后頭屁顛顛地跟著,毛茸茸的尾巴在風里招搖,肉墊子在雪里踩出一朵朵臘梅來。
可惜,小黃也不胖了,也許跋山涉水十分勞苦,使它身上也沒有剩下什么肉。
罷了,到底隔著大氅,也不算碰了她。
總算上了車,那人也總算松開手將她放了下去。
車身不大,內里鋪著一層厚厚的茵褥。雖沒有短案和暖爐,但在車里終究是暖和了許多。
上了車打馬便走,不知往哪里去,沒有日光,也辨不出個方向。
她拒絕與假謝玄說話,在角落里蜷著,一雙手抱著劍,離那人遠遠的。
但若那人敢有什么異動,她一定會拔劍相向。
好在天冷,那人沒什么話,也算作君子,不曾再碰她。
好啊,她想,便先穩(wěn)住,先養(yǎng)一養(yǎng)身子吧。
她這破敗的身子,已經是茍延殘喘,再經不起什么折騰了。
下著雪,山里的路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