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gè)做過君王的人,他怎會肯做旁人的附庸呢。
謝硯喝了奶,已經(jīng)睡了過去,那繃了大半夜的心神一松懈下來,真叫人筋疲力盡吶。
孩子那圓鼓鼓的小臉貼著肌膚,仍不肯松口。
長長的睫毛還掛著小小的淚珠,在這一刻,好似只有懷里的孩子才是真實(shí)的,外頭的血腥與殺戮隔著那道門,都被隔開了,也全都遠(yuǎn)遠(yuǎn)地甩了出去。
后面再說什么,阿磐再聽不見,也不必再去管了。
這夜一靜下來,她便與謝硯一起沉沉地睡了過去。
聽說夜里飲了酒,蕭延年被扣住了。
就扣在這驛站里。
魏人不算苛待他,許他沐浴更衣,吃的喝的也都說的過去。雖不曾斧鉞加身,但扣押他的客舍外頭守著不少的魏人。
那人身上沒什么特別貴重的東西,聽說在那一身血衣里,翻出了她的玉璧,還有一張繡著芭蕉的帕子。
聽說玉璧全是血,那繡芭蕉的帕子也全都是血,趙媼去洗,怎么都洗不干凈。
他們一行人仍舊留在驛站,還不曾啟程。
馬廄燒了個(gè)干凈,連帶著一旁的房舍也都燒成了斷壁殘?jiān)?/p>
院里如小山的黑衣侍者全都拖走了,不知拖到了何處。
那鋪天蓋地的羽箭都被拔了出來,能收走的都收走了,唯有那些仍舊殘留在地面和大門之上的箭鏃,見證了懷王五年六月末的那一場夜半的禍?zhǔn)隆?/p>
阿磐是在翌日夜里,抱著阿硯去見謝玄的。
過去的這許久,她好似從也不曾主動見謝玄。
如今她抱著孩子來,在那人跟前跪坐。
月色如水,燈火可親,那人舒眉軟眼地望她。
孩子已在懷里睡熟了,阿磐垂著眸子,輕聲說話,“阿磐實(shí)在不好,來向大人謝罪。”
那只手輕拂她的臉頰,好一會兒才道,“你何罪之有,孤見你哭,也只有心疼?!?/p>
他愈是不開口責(zé)怪,她心中愈是怏怏難過。這難過使她哽咽,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謝玄待她好,她不知何以為報(bào)啊。
只垂著眸子,眼波流轉(zhuǎn)之間,那一片霧氣就要凝成水珠,就要透過翕動的長睫滾落下來。
只難過地聽那人說話,“孤不愿你開口相求,卻也不愿你做個(gè)石頭心腸的人。你有血有肉,不是壞事?!?/p>
她抬起頭來,一雙眸子一眨不眨地仰望他,淚珠兒在眼里打著滾兒,“大人不怪阿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