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憐的孩子,她怎么就著了魔,一心想要生下來呢?
恍恍惚惚的,昏昏沉沉的,人還兀自出著神,忽而身上一暖,那清瘦的身子忽然就有了個依靠。
回過神來,才察覺被那貴人攬在了懷里。
貴人壓著聲,也壓著力,好一會兒嘆出話來,“孤找你,十月了。”
她在這北國的雪地里,好一會兒才聽懂貴人的話。
唉,這漫長的十月,原來竟也有人在找她。
貴人抱得多緊啊,一雙手臂緊緊地攬著,勒著,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從前多希望貴人能似眼下這般抱一抱她啊,哪怕抱一下也好。
可這十余月來,他娶妻,生子,打仗,連人影都看不見,后來索性連消息也沒有了,又怎么會有這樣的擁抱呢?
那熟悉的雪松香驅(qū)走了許多這冰天雪地的凜冽,那結(jié)實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也無數(shù)次地溫暖過她走在刀尖的時刻。
這是她曾以身護棺,曾甘愿陪葬的人吶,可過了這許久,過了暮春,過了長夏,過了三秋,過了九冬,怎么竟平添了這許多的陌生。
這陌生使她溢滿眼淚,也使她無所適從。
那些風(fēng)花雪月,那些前塵往事,此刻全都恍如隔世,連這緊緊擁著她的人都似咫尺天涯。
這兩具曾最親密無間的身子,如今好似已隔了千山萬水,千溝萬壑。
從前有那么多想問他的話。
問他怎么不來。
問他還好不好。
問他可娶妻了啊。
問他可也有孩子了。
問他還記不記得阿磐。
問他是不是被什么絆住了腳,怎么左盼右盼,怎么都不來。
她鬧出來一山的動靜,還引門人去北方,怎么都沒有一點兒的回響。
問他可知道阿磐沒有失信,說要為他生個孩子,便果真為他生了一個孩子。
從前有一肚子的話,這一肚子的話全都壓在心里,日復(fù)一日地消磨,如今時移世易,人消磨得沒有了棱角,那一肚子想問的話,到底也沒有什么可問的了。
沒有了。
馬聲輕嘶,腳聲雜沓,從那覆滿了雪的小院里又奔來了許多人,把那一地凍得松脆的雪殼踩出倉皇的脆響。
她聽見熟悉的人帶著哭腔朝她大步奔來,“美人??!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