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不知該怎樣勸慰他,但人是多矛盾的東西啊。
此刻她可憐這亡了國的君王,可也不愿他再回北地與謝玄明爭暗斗,斗個你死我活。
她甚至想,他就在這田莊里,遠離那外頭的兵荒馬亂,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隱居著,多好啊。
阿磐呢喃問道,“這田莊除了雨多,不也極好嗎?”
那人悵然一嘆,“好,可靈壽才是家啊?!?/p>
是啊,再好,也不算是家。
她抬手為蕭延年抹淚,自己的眼淚也跟著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蕭延年的家原在靈壽王宮,那她呢?她的家又該在哪兒呢?
是在云姜家的山中老宅,還是在魏國那一座中軍大帳里啊。
如今那山中的老宅早就夷為了平地,而魏國的中軍大帳也早就燒毀焚盡,化為一堆灰燼了。
新的中軍大帳也快就會有,然而住在那里頭的人,早就不是她了。
這天下之大,南地茫茫,好像哪兒都不是她的家,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出去呢?
不知道。
自這一日過去,許久都不曾見過陸商。
聽說她被打發(fā)到二里地外去干農(nóng)活了,無事是不許再來近前侍奉的。
最難對付的陸商走了,可阿磐出山的日子,仍舊遙遙無期。
眼見著門前的稻田慢慢變了黃,那只受了傷的小烏鵲腿都要好了,然那撥去北方買面粉的人還是沒有回來。
不知是因了路途太遠,還是已經(jīng)死在了半道。
她總說自己想吃餃子,纏著蕭延年再多派些人手去北方。
她要干什么,蕭延年還是沒有不應的,人也一撥一撥地派出去了。
每一撥去的人她都要記下日子。
何時起程啦,過了幾日啦,過一日就劃一道記號,等人回來的時候,就能算清楚這一個來回到底要用多久。
她心里有自己的盤算,她想,千機門的人在何處出沒,謝玄的人總會遇見,也總會查出點兒蛛絲馬跡的?!偃?,假如他還愿意盤查,也還愿意南下來找她。
那就總會沿著這蛛絲馬跡來,也總會順藤摸瓜摸到此地。
還有啊,小烏鵲也好好養(yǎng)著,成日帶它放風,最好趕緊養(yǎng)好腿,好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她帶信。
她出不去,烏鵲總出得去。
可蕭延年又開始不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