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好了,好似也就沒有那么意難平了。
鐘鳴漏盡,人寂影殘,自白日下起來的雨一直持續(xù)到夜半。
雨點打在帳頂上,也打在她的心頭里。
那截小枯木枝就握在手里,她想起從前說,“奴喜歡下雨?!?/p>
如今,如今不喜歡了。
趙媼已經(jīng)睡熟了,鼾聲響得此起彼伏,她卻因這入了骨的毒睡不著了。索性飲了羊花酒,借著這殘燭縫起了袍子來。
她心里清楚,每拖上一天,毒便越厲害。
毒越厲害,羊花酒就要加量,可一加量,人就嗜睡。
怕自己睡沉,誤了正事,因而不敢加量,疼也生生地挨著。
挨著,沒日沒夜地趕。
云姜是翌日快晌午的時候來的。
她來的時候先把帳外的趙媼給支開了,你聽她曼聲說話,“我來時見過磐美人一面,很合眼緣,心里覺得喜歡。正好大人出去巡營,不必我陪伴,便來與磐美人說說話?!?/p>
還說,“聽說嬤嬤是大梁人,我沒有去過那樣好的地方,也不知道魏國和中山的口味到底有什么不一樣的。想累嬤嬤一回,請嬤嬤去做幾樣大梁的菜肴。”
趙媼道,“老婦不放心磐美人,云姑娘不妨去吩咐庖人,他們也是從大梁來的?!?/p>
云姜便笑,“嬤嬤去吧,以后到了東壁,還要勞嬤嬤做管事的呢?!?/p>
趙媼雖不放心,但話說到這份兒上,也只能應了。
趙媼的腳步聲一去,云姜這便進了小帳,只是立在門口,好一會兒才開了口,“小妹?!?/p>
這熟悉的聲音阿磐聽了總有十幾年了,甫一開口,就讓她酸了鼻尖。
若從前見了云姜,阿磐早就歡歡喜喜地迎上去,也定早早地就張開雙臂,拱在云姜懷里,一連串兒地喚她“姐姐”了。
只是而今,竟似形同陌路,連一步也邁不出去。
阿磐垂著眸子,自顧自地縫衣裳,但一雙眼睛一雙耳朵全都看著,聽著。
能看見云姜的裙袍邁出好看的漣漪,能聽見她的絲履在氈毯上擦出細沙沙的聲響,也能聞見她身上依然有阿磐熟悉的奶香味。
是了,云姜少時就有獨特的奶香,阿磐喜歡那聞起來踏實又溫暖的味道,聞起來就似母親一樣。
她的手微微發(fā)著抖,腕間手背的銀針也微微顫動,云姜往前走一步,她的心便要窒一下。
昨日初見還想了那么多,如今云姜就在跟前了,腦中卻開始一片空白。
想要敘起的舊事,想要責問的話,想要滾下的眼淚,全都不知蕩去何處了。
云姜就在她面前跪了下來,一雙眼睛水光盈盈,凝著眼淚,“小妹你可怪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