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云姜就是在這條路上拼命逃亡,親眼看著魏人的鐵騎斬關(guān)奪隘,也親眼看見中山的兵馬潰不成軍,死傷殆盡。
那里曾經(jīng)伏尸流血,餓殍載道。
恍惚間,又聽那人問,“你可知道那雪下橫著的,是什么?”
阿磐順著那人的眸光往外瞧去,心里清楚他問的是什么。
是枯骨,是尸骸,是無人收殮的野鬼孤魂。
她輕聲細(xì)語的,不愿勾起他們的傷心事,可自己也抑制不住地低低一嘆,“是中山的兵馬和百姓?!?/p>
忽而頸間一緊,那人傾身扣住了她的后頸,正色問道,“中山人,告訴我,你可愿做亡國奴?”
那人叫她“中山人”。
阿磐抬眸,見他眉心緊蹙,昏暗的天光下依舊可見眸正神清。
掌心的疤仍舊粗糙不平,這粗糙不平便全都與她的后頸嵌于一處,真不知那里曾經(jīng)是怎樣的皮開肉綻。
那凜冽的風(fēng)和逼人的朔氣從窗中一寸寸地灌進(jìn)來,那人的神情在冰天雪窖里便尤其顯得悲戚。
阿磐忍不住想,面前的人,從前到底是一個(gè)什么樣的人呢?
那只手無意識(shí)地收緊,又陡然用力,壓得她抬不起頭來,她極力正視著那人的眼睛,想起了魏國貴人的話,“你不像個(gè)營妓?!?/p>
誰天生又是營妓,誰又天生愿做亡國奴呢?
亡國之奴,如喪家之犬,人人喊打,無處可奔。
阿磐答道,“不愿?!?/p>
不愿。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那人長嘆一聲,掌心的力道松緩了下來,“那我?guī)闳ヒ粋€(gè)地方?!?/p>
阿磐問道,“去什么地方?”
那人眸色微深,定定地答道,“一個(gè)能讓中山人站起來做人的地方。”
那是什么樣的地方,阿磐沒有再問下去。
只是隱隱地想起了那人最初的話來,“上了馬車,命就不是自己的了,你可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