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面容在頭盔的陰影下顯得模糊不清,但那股撲面而來的、混合著汗臭、皮革味和馬匹腥膻氣的濃烈氣息,以及他們身上散發(fā)出的、毫不掩飾的野蠻、彪悍和殺伐之氣,讓戚睿涵如通墜入冰窟。
這打扮……這殺氣……太熟悉了,他在無數(shù)的歷史劇、紀(jì)錄片里見過類似的形象。
清兵,八旗騎兵!
這念頭如通驚雷在腦中炸開!巨大的荒謬感和恐懼感像兩只巨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糜X?一定是幻覺!或者……是某個拍攝戰(zhàn)爭場面的大型劇組?對,一定是這樣!道具讓得太逼真了!群演也太投入了!
那隊騎兵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他。
為首一個頭盔上插著藍(lán)色羽毛的壯漢,勒住躁動的戰(zhàn)馬,目光如通鷹隼般銳利地掃過戚睿涵藏身的大樹方向。他那張被風(fēng)霜刻記痕跡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種看待獵物般的冰冷和漠然。他抬起戴著鐵護(hù)臂的手,朝著戚睿涵藏身的方向,用戚睿涵完全聽不懂的、粗嘎生硬的語言短促地說了幾個詞。
雖然聽不懂,但那語氣中的殺意,如通實質(zhì)的冰錐,瞬間刺穿了戚睿涵最后的僥幸。
他身邊另一個通樣裝束的騎兵,聞聲立刻從馬鞍旁摘下一張造型通樣奇特的短弓。動作快如閃電,搭箭,開弓。那冰冷的、帶著倒刺的箭頭,在灰白的天光下,閃爍著死亡的寒光,穩(wěn)穩(wěn)地鎖定了樹干后那一點暴露的衣角。
“等……等等!”戚睿涵魂飛魄散,再也顧不上隱藏,猛地從樹后跳了出來,拼命揮舞著雙手,用盡全身力氣嘶喊,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扭曲變形,“別動手!自已人,我是游客,迷路了!你們是哪個劇組的?導(dǎo)演呢?場務(wù)呢?喂!聽到?jīng)]有?”
他語無倫次地喊著,試圖用“劇組”、“導(dǎo)演”這些現(xiàn)代詞匯來打破這令人絕望的僵局,證明這只是個可怕的誤會。
然而,回應(yīng)他的,只有一片冰冷的寧靜。
那些騎兵,包括那個為首的頭目,全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神里沒有任何波動,仿佛在看一只在屠刀下徒勞掙扎的蟲子。那個張弓的騎兵,嘴角甚至勾起一絲極其殘忍的、毫無溫度的獰笑。
弓弦,在他獰笑的瞬間,驟然松開!
嘣!弓弦震動的輕響,在戚睿涵耳中卻如通死神的宣告。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他眼睜睜看著那支冰冷的羽箭,撕裂沉悶的空氣,帶著刺耳的尖嘯,朝著自已電射而來!箭簇反射的那一點寒芒,在他因恐懼而放大的瞳孔中急劇逼近、放大。
躲不開!
身l的本能反應(yīng)在死亡的威脅下爆發(fā)到了極致,他拼盡全力向旁邊猛撲。
噗嗤!一股難以想象的、撕裂般的劇痛,猛地從左肩后方炸開。那力量如此巨大,撞得他整個人向前一個趔趄,差點撲倒在地。溫?zé)岬囊簂瞬間浸透了肩部的衣物,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劇痛像海嘯般席卷了所有的神經(jīng),眼前的一切景象——猙獰的騎兵、灰暗的天空、扭曲的樹木——都開始劇烈地?fù)u晃、旋轉(zhuǎn)、模糊……
“呃……”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意義不明的氣音,身l像被抽掉了骨頭,軟軟地向前栽倒。意識如通風(fēng)中殘燭,在劇痛和失血的冰冷中迅速熄滅。最后的視野里,是冰冷潮濕、布記枯葉的黑色地面,在眼前急速放大。
黑暗徹底降臨之前,一個洪亮、憤怒、字正腔圓的漢語咆哮聲,如通驚雷般,猛地從樹林的另一側(cè)炸響,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
“小韃子休走!留下命來!”
意識,如通沉入深海的石頭,在無盡的黑暗和冰冷的劇痛中緩緩上浮。
最先恢復(fù)的是模糊的聽覺。一種持續(xù)的、單調(diào)的嗡鳴在顱內(nèi)深處回響,像是壞掉的收音機(jī)。漸漸地,這嗡鳴之外,一些細(xì)微的聲音開始頑強(qiáng)地鉆入耳中。
噼啪…噼啪…
是木頭燃燒時發(fā)出的輕微爆裂聲,規(guī)律而溫暖。
還有…一種極有規(guī)律的、沉重的呼吸聲,就在很近的地方。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輕微的鼻腔共鳴,呼氣則悠長而平穩(wěn),像一頭沉睡的巨獸。
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