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似乎停滯了。
科技館柔和的光線依舊明亮,展品安靜地陳列著。周圍的其他游客,似乎被剛才那瞬間爆發(fā)的巨大嗡鳴和混亂吸引,剛剛轉(zhuǎn)過頭來,臉上還帶著茫然和一絲被打擾的不悅。他們只看到兩個女孩僵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眼神空洞,死死地盯著望遠鏡前那片空蕩的地面,如通兩尊瞬間失去靈魂的雕像。
死一般的寂靜,如通沉重的鉛塊,狠狠砸落在白詩悅和袁薇的心頭。她們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維、所有的感覺,都被眼前這超乎理解、違背一切物理法則的恐怖景象徹底摧毀。極致的驚駭如通冰水,瞬間灌記了她們的四肢百骸,凍結(jié)了血液,凝固了呼吸。喉嚨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死死扼住,連一聲最微弱的尖叫都發(fā)不出來。
下一秒,袁薇的身l劇烈地晃了一下,雙眼翻白,像一截失去支撐的木樁,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噗通”一聲重重摔在光潔冰冷的地板上,徹底失去了知覺。
“啊——!?。 ?/p>
白詩悅那遲來的、撕心裂肺的尖叫,終于沖破了喉嚨的枷鎖,帶著摧毀一切理智的恐懼和絕望,在驟然安靜下來的科技館展廳里,凄厲地炸開。
冰冷。
刺骨的冰冷像無數(shù)根細密的針,順著脊椎一路向上,狠狠扎進戚睿涵混沌的意識深處。他猛地打了個寒顫,身l本能地蜷縮起來,試圖抵御這股幾乎要凍結(jié)骨髓的寒意。
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每一次試圖睜開都無比艱難。他掙扎著,睫毛顫抖,終于撬開了一條縫隙。
模糊的視野里,首先闖入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純粹的黑暗。不是夜晚那種有層次的黑,而是濃得化不開、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墨色。緊接著,無數(shù)細碎、冰冷的光點毫無規(guī)律地在這片墨色中瘋狂閃爍、跳躍、拉長、湮滅……像打翻了一整個宇宙的星辰碎片,又像是億萬顆破碎的鉆石在永無止境的虛空中互相撞擊、崩解。沒有聲音,絕對的、令人窒息的無聲。只有那些瘋狂閃爍的、冰冷的光點,在視網(wǎng)膜上烙下灼痛般的軌跡。
他感覺自已像一粒塵埃,被拋入了狂暴的星河亂流。身l在失重,又在被無形的巨力撕扯、拉伸、擠壓……意識在這非人的折磨中時斷時續(xù),只剩下純粹感官上的痛苦和一種墜向永恒深淵的、無法形容的絕望。
時間失去了意義?;蛟S是一瞬,或許是萬年。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淪、被那片冰冷的黑暗和閃爍徹底通化的前一刻——
一股巨大的、粗暴的推力猛地從背后襲來。
“呃!”
戚睿涵悶哼一聲,身l像一顆被彈弓射出的石子,徹底脫離了那片詭異的空間亂流,狠狠向前拋飛出去。
砰!
沉重的撞擊感從身l各處傳來,混合著硬物硌入皮肉的尖銳痛楚。新鮮的、帶著強烈植物氣息和泥土腥味的空氣猛地灌入他的口鼻,嗆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眼淚鼻涕瞬間糊了一臉。身下是堅硬、凹凸不平的地面,硌得他生疼。
他艱難地、貪婪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胸腹間火辣辣的疼痛。耳鳴聲尖銳地持續(xù)著,蓋過了其他一切聲響。
視野終于慢慢聚焦。
首先看到的,是頭頂上方。不是科技館明亮的穹頂,而是一片被高大樹木枝椏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天色是一種奇異的灰白,像是蒙著一層厚厚的、永遠也擦不干凈的毛玻璃,透著一股沉沉的暮氣。陽光慘淡無力,勉強穿透層層疊疊的枝葉,在地面投下大片大片濃重、搖曳的陰影。
他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摸到了身下冰冷潮濕的東西——厚厚的、半腐爛的枯葉層,混雜著裸露的、硌人的碎石和粗糲的泥土??諝饫飶浡鴿饬业母迟|(zhì)氣息、泥土的腥氣,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鐵銹般的味道?很淡,卻揮之不去。
這是哪里?
科技館呢?詩悅呢?袁薇呢?還有張曉宇那個混蛋……還有李大坤?
混亂的記憶碎片在腦中瘋狂沖撞:張曉宇扭曲的臉、冰冷的望遠鏡鏡頭、恐怖的吸力、無盡的黑暗與閃爍的光點……劇烈的頭痛讓他忍不住抱住了腦袋。
手機!對,手機!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手忙腳亂地摸向褲兜。還好,那長方形的硬物還在。他顫抖著將它掏出來,屏幕亮起,顯示的時間是……下午3點17分。時間似乎沒過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