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說了,這工坊建成,咱們就是頭一批元老!干活仔細些,對得起東家的信任!”
沈妍穿著一身利落的粗布短褂,正和趙嫂子、孫大娘一起,把蒸得喧騰冒氣的雜糧饅頭從另一口大鍋里抬出來,整整齊齊碼放在洗凈的大簸籮里。
騰騰的熱氣熏紅了她的臉頰,額角沁著細密的汗珠,眼神卻亮得驚人。
“各位叔伯嬸娘、大哥大姐們!”
沈妍提高聲音,清脆的嗓音壓過了工地的嘈雜,“咱們工坊今日破土動工,全賴大家伙出力!工錢按日結(jié)算,一文不落!”
話音落下,短暫的寂靜后,是轟然響起的歡呼和叫好聲。
眾人紛紛放下手里的活計圍攏過來,粗糙的手接過沈妍遞來的、盛滿肉湯辣醬的粗瓷大碗,再拿上幾個熱乎的雜糧饅頭。
滾燙的湯水下肚,驅(qū)散了清晨的微寒和勞作的疲憊,香辣的味道刺激著味蕾,暖意和希望從胃里升騰到四肢百骸。
簡陋的工地上,彌漫著汗水、食物和一種名叫“盼頭”的濃烈氣息,人人臉上都帶著笑,干勁兒十足。
張伯用力拍了拍新架好的梁柱,仿佛已看到了未來工坊里熱火朝天的景象。
沈妍也端了一碗湯,站在主院門口,看著眼前這充滿生氣的景象,心中一片滾燙。
辣醬訂單穩(wěn)定,魯班鎖工坊即將投產(chǎn),這“事業(yè)”的第一步,終于要穩(wěn)穩(wěn)地邁出去了。
她小口啜飲著熱湯,感受著那份獨特的咸鮮辣意在舌尖蔓延,像一顆小小的火種,點燃了胸腔里更龐大的希冀。
然而,這份蒸騰的熱氣與希望,并未能持續(xù)太久。
日頭升高,工地上的忙碌愈發(fā)緊張。
就在老孫頭開始給新砌的院墻抹第一遍粗泥,張順帶著人將新購置的幾捆上等椴木抬進主院時,一陣突兀的、帶著跋扈意味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工地上和諧有序的節(jié)奏。
三匹軍馬踢踢踏踏地闖進了這片熱火朝天的工地。
為首的是個穿著半舊鴛鴦戰(zhàn)襖、歪戴著軍帽的漢子。
約莫二十七八歲,臉上帶著一股長期混跡行伍的油滑與戾氣,三角眼掃視著工地,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他身后跟著兩個同樣穿著號衣的兵痞,斜挎著腰刀,眼神兇狠地掃視著人群。
為首那人勒住馬,正是王氏那個在千戶所當親兵的侄子,王癩子。
工地上瞬間安靜下來。
村民們臉上的笑容僵住,取而代之的是緊張和畏懼。
軍戶,尤其是衛(wèi)所里的親兵,對于普通村民來說,代表著絕對的強權(quán)和惹不起的麻煩。
老孫頭下意識地把手里的泥抹子藏到了身后,栓子更是嚇得往他爹身后縮了縮。
陳嬸、趙嫂子她們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計,不安地看著沈妍。
王癩子倨傲地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目光最后釘在站在主院門口的沈妍身上,嘴角咧開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喲,挺熱鬧?。∩蚣已绢^,哦不,現(xiàn)在該叫沈東家了?”
他陰陽怪氣地開口,聲音帶著一股刻意拔高的腔調(diào),“聽說你這破地方要起大工坊了?挺能折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