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過百里娘子不止一次向女君犯顏直諫。這名女娘有自己的一套準則,有身為孤臣的耿介,從不會一味地諂順主上。這一次,他本以為她會和自己一樣力勸女君。
連劉時鼎和封如敕都馬失前蹄了,這一戰(zhàn),怎么看都險象環(huán)生啊。
楚堂望著日暉潑灑的廣庭,道:“女君千金之軀,身系萬民,萬一……有那個萬一呢?”
“可此戰(zhàn)若勝,就是彪炳千秋,后代青史再也繞不開女君的名字。”
百里歸月眼底滑過精亮的光芒,好像火焰在燃燒,將她喉嚨里的咳嗽都壓住了。
她會向女君請求隨軍。
她身雖弱,可她也有半生智計,也想追隨那位風華絕代的女子,并肩戰(zhàn)一場。
……
當晚,謝瀾安沒有出宮回府,留宿在宮廷。
暮色四合時,謝逸夏離開石頭城行色匆匆地進了宮。
謝瀾安挽系在背后的長發(fā)已經(jīng)利落地綰在頭頂,一身窄袖束腰袍裾裝扮,全無要歇下的意思。月華如水,她迎下階墀。
謝逸夏趕在侄女之前開口:“京中不能一日無人坐鎮(zhèn),咱們爺倆,總得留一個下來?!?/p>
他神色嚴峻,卻并不顯得沉重,反而露出個寬慰的淺笑,鳳目輕挑:“怎么說?”
身為人父,豈有不掛念幼子安危的,謝二爺卻還是先進宮來問詢?yōu)懓玻闶侵赌羰?,知曉瀾安有親征之心。
雄心不輸男兒。
所以他將選擇的權(quán)利交給她。
有那么一剎,謝瀾安覺得眼眶發(fā)熱。她看著二叔的眼睛,沉定地說:“南方已定,事在中原。此時不戰(zhàn),又待何時?叔父放心,含靈必將小弟平安帶回來。”
謝逸夏卻搖搖頭,“這個理由,不夠?!?/p>
謝瀾安沉默一許,繼而道:“我一步步走到今天這里,不是為了在深宮里動動嘴皮運籌帷幄,安享江山的。我的女兵和禁軍操練了三年,不是只為章臺走馬,京華拂柳,為我充作儀仗的?!?/p>
謝逸夏:“還是不夠?!?/p>
謝瀾安加重語氣:“當初招安山越帥,我答應過封如敕,如果有朝一日他手下兵將在前方?jīng)_鋒陷陣,那么我謝含靈,一定站在他們身前,而不是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