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稚應扣住了送信的平北侯府詹事,坐于堂上,威重難測地發(fā)問。
那信差撩袍跪倒,
緊聲回言:“小人奉侯爺之命辦事,只知這一封,
余事哪知?”
陳稚應眉頭皺起,
沒有立時把這人放回去,
而是羈留在府上。
燭火通明中,
會稽王的視線再一次落回鋪在案上的薄帛。
據(jù)他猜測,
陛下既然冒這樣大的險招,那么傳遞出來的密旨應不會只有一份。
大玄可不止他一位藩王。
倘若四方藩王接信后,果然都帶兵入京,那謝氏還能全身而退嗎?陳稚應略感煩躁地搓了搓指腹。
他是近水樓臺,
如果他先做這個勤王功臣,助陛下渡過此難,和親的事不但能免,他在宗室的地位也將進一步水漲船高。
可陳稚應也沒忘,謝家和宮里之所以鬧到今天這個地步,起因正是謝瀾安為了保他的女兒不遠嫁和親,而與陛下?lián)砹幩隆?/p>
他真在此時背后捅刀子,道義不道義的且兩說,閨女的眼淚就能把他淹了。
陳稚應的胡髭隨著他咂唇的動作輕動,眼底光亮閃爍不定。
出入天子之家,又活到他這把歲數(shù),早已不是講究兄友弟恭,或僅憑一腔意氣做事情的愣頭青了。陳稚應大小是個藩王,他密切關(guān)注京城風波的這半個月里,內(nèi)心深處,不止一次冒出過一個陰暗的念頭:倘若,放任謝家人先除去皇帝,那么他是否有機會夠一夠那把椅子?
天下至尊誰不想當!但麻煩的是,陳稚應現(xiàn)下判斷不出,謝逸夏究竟想扶持幼主上位,還是有自立之心?
如若是前者,那么有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在,就輪不到他這個堂叔。
如果是后者,謝氏都放棄保陳氏江山了,又豈會甘心托舉他上位?
愁?。£愔蓱闹约旱哪X袋瓜,這運籌帷幄的事兒,他是真不靈光。
眼前閃過謝二那雙一笑起來狡似狐貍的鳳眼,陳稚應又打起了退堂鼓。論謀略,他算不過,論帶兵,他也未必打得過,論兒輩才品,他膝下那幾個成日斗雞玩物的臭小子,不說比謝瀾安了,就是加在一起能有謝家大郎一半出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