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胤奚心性不比誰低,不懼公平競爭,他也不懼,說到底只是人各有志。
這個主意,楚堂早在郡試時便已打定了,所以才鉚勁考中個解元,以求不墜老師的臉面。
“還有一點怎么不說?”謝瀾安抱臂注視怎么著都沒脾氣的楚堂,一語道破,“你是怕‘三甲’皆出在謝氏門庭,被朝野非議,讓我不好做?”
楚堂神色微動。
她笑瞇瞇指著胤奚,“在臉皮這一樁,你就不如他,從進了家門這請賞的眼神就藏不住了。世上口舌何時斷過,臉皮厚些又何妨?!?/p>
眾人笑成了一片。胤奚也不慍,笑得比誰都溫柔。
他纖密長睫下的眸光融成了稠軟的蜜色,又赧然又沒奈何地睇著逗他的女郎。才欲開口,謝瀾安忽認真地看向他,眼含嘉賞:“今日你給我爭臉了,新科狀元,了不得。”
胤奚目光大盛,矜持地斂下白皙的頷尖,“女郎謬贊,衰奴蟾桂偶折,全憑女郎的春信東風?!?/p>
這話說得漂亮,人更漂亮,謝瀾安目光從他喉間緊束的衣領掃過,收回視線。
謝晏冬悠悠看著這倆人,玩味笑說:“這謝師是要謝的,獎賞也要賞的。席已備就,兩位魁首,先入席吧。”
胤奚與百里歸月包攬冠亞,是雙喜臨門,合該慶祝一番。然而同居一巷的瑯琊王家,氣氛卻不似謝家歡欣。
王翱聽聞金榜名次,這幾個月來的淡定從容終于一掃而空。
他眉頭緊鎖地低語:“真有女子入了三甲……這不合情理……道真,你去禮部取來三甲進士的文章謄本,為父要親自看一看!”
攸關身家利益,王家更在意的是百里歸月這個才是一等佳作,可這世間就是有低卻又想上進的人,他們只能從模仿開始,雜糅百家,吃進一切自己能學到的東西。”
荀尤敬說到這里,又肉眼可見地高興起來:“之前我低估了這后生。以至敏之才做至鈍功夫,他背地下的苦功絕對不淺。老頭子我平生只見過一個半‘天才’,一個是你小師妹,另外半個便是他了?!?/p>
之所以說半個,是因為奪魁只是胤衰奴的開始。
此子能否慎終于始,還待再看。
華羽聽了老師的話,沉思須臾,也跟著高興起來:看來這位胤郎君無論在看得見,還是在看不見處,都在拼命地想要配上小師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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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申時下值時分,賀寶姿、何羨、與朱家子侄陸續(xù)登門,也來給狀元道賀。
朱家小輩是奉御史臺朱公之命,看的是謝瀾安的面子,賀寶姿與何羨卻是同胤奚有交情的,各自給胤奚與百里娘子備了賀禮。
府里重換筵席,再上珍饈。
百里歸月因午宴上破天荒飲了半盞酒,已回院中歇息,楚堂和文良玉在席間做陪。
胤奚中午時已被主家人敬了一圈酒,才有些醒酒,又到了下一輪。
不過他早已不是當年一杯即倒的胤奚,酒暈染秾眉,人還是醒的,趁回房凈手的功夫,換上了那件最寶貝的白荷花寶相紋直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