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符左拳擊上右掌,目光湛亮地回頭。
左右兩列群臣,也不約而同又不可思議地轉(zhuǎn)頭,看向那光暉晃眼的殿門口——謝瀾安拂衣離去的方向。
群臣眼里都夾雜著難以置信的情緒,那近乎是一種不愿承認(rèn)的敬畏:謝含靈縱使再料事如神,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在搖扇笑談間,便對千里之外的朝局預(yù)料得這么狠、這么準(zhǔn)?
王道真呼吸發(fā)冷地倒退一步,仿佛看得見謝瀾安那對清冷眸子里的譏色——
以兩萬人換一人性命不值,那么以兩萬人換個六鎮(zhèn)起義、換個敵國內(nèi)亂呢,值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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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臣子們心緒激蕩的時候,謝瀾安只是平靜地走到禮部南院,看向東墻上那張黃榜。
同樣的榜單,還有一張放大的絹榜掛在宮外天街的廣場上,方便舉子查看。
謝瀾安從上到下掃過幾眼,便將全榜的姓名與排次囊入記憶,神色一無變化。
榜首是楚堂,意料之中。
第二名,赫然寫著楚清鳶的名字。
第三名,鄺逢辰。
至于胤奚、百里歸月、常樂以及謝瀾安看中的幾個好苗子,不謀而合藏了鋒,名字都在榜單中游晃蕩。教人看不出深淺,卻足夠進(jìn)入會試。
謝瀾安目光落在胤奚的名字上,嘴角輕翹。
清淡若不可見,卻是她今日的第一個笑。
還以為他會全力以赴,力爭上游。小瞧小郎君的城府了。
而那三百余名女學(xué)子,中舉者八十七人。唯二躋入前十的,是顏景若與高稼。
“這個結(jié)果我很知足了?!被氐礁铮x晏冬手里也有一份抄錄的榜單,她對謝瀾安說,“畢竟是為國取士,能留下三成,咱們開的女學(xué)館便不算白費功夫。若會試中這八十七人還能留下三成,足矣?!?/p>
第一屆闈試只是個先聲,畢竟天南海北還有很多才士尚在觀望,沒有報名。
楚堂作為新晉的揚州解頭,依舊溫吞不驚。只在見到謝瀾安時,這蘊秀青年向她深深一拜。
“紇豆陵和之死,女郎之功,六鎮(zhèn)亂,女郎之功!女郎兵不血刃挫亂北朝,子構(gòu)敬佩之極?!?/p>
他自從青州亂起,褚軍延誤,心里就一直為老師與犧牲的青州將士憋著一口氣。
而今聽到北朝的消息,楚堂心頭這口郁氣總算得出,比得知自己高中解元更加激動。
百里歸月扶著婢子的手背,從院中緩步走到謝瀾安面前,也道:“女君算無遺策,百里自愧不如。我在府中幾已無用武之地了。”
論查缺補漏,謝瀾安自然缺不了她。謝瀾安神色古怪,冷不丁轉(zhuǎn)頭,看向站在旁邊,目光還黏在她身上安靜微笑的胤奚。
“是不是這人把你們帶壞了?”她指著他。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胤奚對她奉承拍馬的功力,在整個謝府都首屈一指。
胤奚無辜地抬起三根手指。
“阿妹不用謙虛,”連一向克己復(fù)禮的謝策聽聞北朝動向,都忍不住擊掌,忘情地握住謝瀾安的雙肩,“六鎮(zhèn)起義啊,這一著,連我這個兄長也佩服你!南北國運本就是此消彼長,只要北邊騰不出手再興戰(zhàn)事,給我朝三年實行新法、拔舉人才的時間,克復(fù)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