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有人對謝大帥此舉背后的用意持懷疑態(tài)度,只是裝傻不提罷了。
正喝著茶,帳簾挑起,趕了大半日路程的謝瀾安帶著四名近衛(wèi)入帳,謝豐年跟隨在她身后。
謝瀾安呵出口的氣兒還是白的,入帳先看見滿座黑壓壓的人,怔了一下。
隨即她邁步上前給叔父行禮,清淩淩的嗓音:“二叔貴體康安,別來一切都好?”
有資格坐進這里的,不論官銜高低只論殺胡人的軍功,所以沒有人站起身。但在看到來人的那一刻,這些大老粗都不約而同放輕了呼吸。
女子一襲湛青到底的素氅,那張臉,比主帥名聲在外的美姿容不遑多讓。雙眸璨然,步履颯然,沒有脂粉味道,凜凜一派清貴之氣。
陳郡謝氏真是一脈相承的好風骨啊。
謝逸夏從沙盤后抬起眼,注視著謝瀾安,又看向她身后。
玄白允霜他認得,賀寶姿他也有耳聞,只有胤奚,他入府時謝逸夏住在東廬山,隨后便出京回任,兩人沒打過照面。
自己生得頂漂亮的人,很難再被什么樣的容貌驚艷。謝逸夏見胤奚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和謝瀾安如出一轍的裝扮,都是高領(lǐng)的素青氅,把脖子攏得嚴嚴實實。
荊州有這么冷嗎?
謝逸夏起身,沒有向謝瀾安介紹任何人,輕輕一揮鵝毛扇,“走吧?!?/p>
“去哪?”一口氣未歇的謝瀾安問。
謝逸夏披上輕毳,冷卻的茶香沖散他眼里的閑逸,“帶你看看真正的戰(zhàn)場。”
駐扎營后面有片地勢廣闊的山地,謝瀾安跟隨叔父轉(zhuǎn)過營帳,還未行至,腳下先感到馬蹄轟隆的震響,有如地動。她身后的那些將領(lǐng)神色習以為常。
謝逸夏領(lǐng)謝瀾安登上觀武闕樓。
沒有任何緩沖,一幕鐵蹄疾沖滾風動雷的震撼場景,闖進謝瀾安眼底——那是一個悍迅如黑云壓城的騎兵方陣,正挾帶驚雷之勢,向?qū)γ婷娣e幾乎五倍于它的步兵陣列疾沖!
謝瀾安一時竟不確定,這是叔父在演武,還是真實的對戰(zhàn)。
因為太快了!
這群至少有千人之數(shù)的騎兵,眨眼間席卷而至。騎兵一剎那的撞力可破壞十倍步兵的方陣,南北交戰(zhàn)的歷史中,便有胡人派兩騎猛將持長槊,硬生生鑿穿一千北府兵的恐怖記錄,何況是眼前的一千重騎對五千步兵?
謝瀾安手心不自覺摳緊欄桿,卻見一字排開的步兵隊首紋絲不動,在她眨眼的須臾,她捕捉到步兵隊首齊刷刷亮出一樣兵械,閃動的寒芒晃過她的眼尾。
雙軍交觸,步兵最終沒有真正亮刃,騎隊也沒有將對陣踏成肉泥,兩方交錯而過,隨著騎手回勒轡頭控制軍馬的千馬齊嘶聲,山谷間爆發(fā)出震耳的歡呼。
“大帥!大帥!大帥!”
從山谷的位置并不能看清觀武樓上的人,但西府兵將都知道今日大帥會親臨觀武,是以在完成了一次算不上差的練陣后,眾兵便忍不住向主帥齊聲吶喊。
邀功談不上,炫耀是一定有的。
因為這并不是一場娛樂表演,每個人都清楚,在不躲避騎兵沖撞過來的瞬息,那是真正的生死一瞬。
謝瀾安無聲松開手掌,轉(zhuǎn)頭看向二叔:“這是克制騎軍的戰(zhàn)術(shù)?”
北朝大君騎射起家,野蠻如獸,南人在他們手里吃過不少虧。
一旁的劉時鼎笑呵呵接口:“女公子眼力不俗。不錯,騎軍對步兵有碾壓之力是兵家常識了,但步兵反制騎兵,確實有一個契機,也只有唯一的一剎機會,便是在騎軍沖至眼前時不眨眼不后退,用加了鉤鐮的槍頭絆倒敵軍馬腿,以此阻斷騎軍的先頭沖勢,而后再迅速變陣,將潰亂的騎軍包圍?!?/p>
謝瀾安腦中迅速推演出一幅圖景,目光烔炯:“變陣沖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