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威話風(fēng)一轉(zhuǎn):“郎君有所不知,要說吳中最大的山越宗部,是在距此六十里的浮玉山中,大當(dāng)家的姓封。這封氏了不得,與世家豪強往來頗密,收錢占掠,手腕很硬,若說敢打朝廷命官主意的……只怕你們要從這上頭查一查了?!?/p>
他話未說得十分絕對,胤奚已明白了言下之意,他道:“寨主放心,今日在此地的每一句話,絕不會傳出去半句?!彼謫?,“怎么找到他們?”
阮伏鯨不由看了胤奚一眼,心想這小子還挺上道。
胡威也不由點點頭,說到底對方是官,他們是氓民,交情歸交情,甭官這京里來的和山中封氏誰硬,他這小小水寨還要在錢唐扎根下去,所以話他只能點這么多。
“封氏宗部規(guī)矩極嚴(yán),采用的是一層層向下管理的方式,那山上三位大當(dāng)家,說來不怕郎君笑話,像我這等小山寨主,至今也不曾拜會過真容。更別說外人想見了。”胡威道,“不過我認(rèn)識一個叫谷六的,是浮玉山下屬一個小頭,管著零散落戶在山腳下的幾片村戶,郎君若有需要,某可引見。”
胤奚自然需要,事不宜遲,當(dāng)下便出發(fā)。
他站起身,見阮伏鯨欲言又止,胤奚便道:“表兄的身份露面不便,二則也恐對方卸不下防備,我自去便是?!?/p>
阮伏鯨承認(rèn)他說得在理,猶豫地看他兩眼:“你行嗎?”
人是他帶出來的,雖然他不樂意,但若出了什么差錯,他也不好同表妹交代。
“我不行?!必忿山拥煤芸?,隨即風(fēng)度朗朗地一笑,“但女郎用人的眼光,很行?!?/p>
阮伏鯨反應(yīng)了一時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是說,他不會給表妹丟臉。
——這話謙遜是謙遜,對表妹的尊敬也溢于言表,可怎么讓人聽著就……那么欠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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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威沒有派手下人敷衍,親自領(lǐng)路。
來到錢唐下隸的一個小鎮(zhèn),在一處擠在街角的酒寮外,胡威呵了口氣,與胤奚指著冷風(fēng)中左右飄拂的旗招。
他低聲道:“瞧見那個細瘦猴腮,玩摴蒱的漢子了么,那人便是谷六?!?/p>
酒館簡陋,是用廢棄的亭子改造的,四面漏風(fēng),因此胤奚將那人看得很清楚。
“看清了,多謝寨主。”
胡威頷首,他只能幫這么多了,要是讓封氏得知他從中牽線,惹怒了這山越帥中的巨頭,他也落不著好果子吃。
胡威讓這小郎君自求多福,勒馬回行。
胤奚在酒寮對面的隱蔽處,眼盯那個谷六,耳聽館亭中響震著“盧!”、“盧!”、“雉!”的賭采聲,神色冷靜,不知在思索什么,沒有著急進去。
隨行的黃鯤等了半晌,忍不住低問:“郎君,是否讓小人回去叫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