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一道低醇綿遠的嗓音傳來:“原來我謝家出了一個帥才嗎?”
亭中三人俱是一頓。
謝瀾安聽見這道嗓音,握盞的指尖輕顫,遲遲轉(zhuǎn)頭。
只見一名著鶴紋袍戴遠游冠的中年人穿庭走來,麈尾在手,兩袖生風(fēng),高邁若仙。
“二叔……”她下意識起身。
她這位風(fēng)度卓絕的二叔,坐鎮(zhèn)著南朝重地荊州,勇謀不可謂少,寬和亦不可謂淺。就是太追求名士風(fēng)度,把五石散當飯來吃,以至于前世年方壯年,便發(fā)毒疽,死在任上。
若當時二叔還在,西府軍還在,楚氏小兒何敢暗生反骨一手遮天。
不過京城的風(fēng)波應(yīng)當才傳到荊州,二叔怎會這么快就回來了?
回來的還不止謝逸夏一人。
在他身邊,還有一位年齡相仿的鎧衣男人,悍野的面相不似南人,銅眼鷹鼻,紫色臉膛,逼近九尺的身長威風(fēng)凜凜,令人仰視。
按理說謝瀾安記事之后,便沒見過他了。
然而前世死后,她曾目睹此人趕來謝府,伏在母親的尸身旁嚎啕大哭,戟指痛罵謝家老少。
是她嫡親的舅父,阮厚雄。
前世阮碧羅為了保守她的身份秘密,很少帶她回娘家歸寧,即使阮家來人探望,阮碧羅也從不讓娘家的嬸嫂碰她抱她,防人如防賊。
久而久之,阮氏寒心,兩家便斷了來往。
謝瀾安寄出的兩路飛鴿傳書,一封給文良玉,另一封便是寄去吳郡阮家的。
上輩人的錯不該再延續(xù)下去了,她理應(yīng)給血脈相連的舅氏一個交代。
她在信上陳情,過段時間會親自去吳郡拜見外祖母同舅父舅母,向他們當面請罪。
卻沒想到做小輩的還未起程,當長輩的先千里奔波來見她了。
謝瀾安上前的同時,一名綠衣少年從謝逸夏身后跳脫而出。這少年長襕玉帶,腰佩香囊,一眼落在謝瀾安身上,驚喜不已:
“阿兄,你真變成女子啦!”
謝逸夏的幼子,謝策的同胞小弟謝登,正值十四五歲貪玩年紀,一雙眼里閃著興奮的光。
阮厚雄身側(cè)亦攜有一子,名伏鯨,生得儀表穩(wěn)重,卻也在暗暗打量這位初次見面的表妹。
只覺她氣格清疏似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