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老馬跟前。他指著地上碼好的兩份東西。
“孫琳,對吧?喏,你的!一份米,一桶油,兩桶洗衣液?!?/p>
“都給你裝這個大袋子里了,好拎?!彼f過來一個大袋子。
“謝謝馬師傅!”我接過袋子,拎著這實惠往回走,剛拐過米堆,就看見設(shè)備科返聘的張師傅。
老爺子頭發(fā)花白,正彎著腰,費勁地把同樣一份東西往一輛銹小推車上搬。
他是廠里的老師傅了,技術(shù)頂呱呱,就是話少了點兒。
“張師傅,您家米面油都領(lǐng)了沒?”我看他一個人搬得吃力,順手幫他扶穩(wěn)了推車上快溜下來的米袋。
張師傅抬起頭,那張刻滿風霜的臉一下子舒展開來,露出個極樸實的笑容。
“領(lǐng)了領(lǐng)了!都在車上呢!”
他用力拍了拍那袋米,又看看我拎的大袋子,“姑娘,你也領(lǐng)完啦?挺好,挺好!”
他推著小車準備走,回過頭,看著我很認真地說:“好好干!咱們這廠子,有根!”
有根?
這句話“咚”地一聲丟進我心湖里,漾開一圈漣漪。
根?是說廠子歷史久、根基深?還是說大家伙兒都把根扎這兒了?
沒等我琢磨透,張師傅已經(jīng)推著他的小車,匯入了人流。
領(lǐng)到福利的人,個個臉上掛著笑,一個個像搬家的螞蟻,說說笑笑往外涌。
倉庫門口的熱鬧勁兒還在升溫。
李大姐的嗓子像高音喇叭一般:“后勤的!后勤的名單呢?王主任!王主任來了沒?趕緊的!”
我拎著手里這份“新年味兒”,站在漸漸散開的人群邊上。
喧囂還在耳邊,米香還在鼻尖。
這就是我們的廠,沒有寫字樓的玻璃幕墻那么光鮮亮堂。
可這實實在在的一袋米、一桶油,還有張師傅那句沉甸甸的“有根”,莫名讓人心里踏實。
剛畢業(yè)那會兒的迷茫和飄忽感,被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壓下去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