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肯退讓一步,遵守鹽行規(guī)矩,接受商會統(tǒng)一定價,再拿出三成份子供在座諸位參股,共享其利。這份鹽引文書簽下,往后大家便是同舟共濟的同僚,一同為陛下效力,豈不美哉?”話里話外,既要奪利,更要奪權(quán)。
李恪臉上的微笑慢慢消失。
他身體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著節(jié)拍,仿佛在欣賞一出鬧劇。
等喧囂稍歇,他才抬眼。
目光斜瞟面紅耳赤的吳德貴:“主持公道?吳掌柜,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聽著可真新鮮?!?/p>
聲音不高,卻奇異地壓住了所有嘈雜。
吳德貴被他看得心頭一突:“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李恪嗤笑一聲。
慢悠悠從懷中掏出一個厚實的、用油布仔細包裹的卷軸。
隨手往紫檀桌面一丟。
“咚”的一聲悶響,震得所有人眼皮一跳。
“吳掌柜,還有在座的諸位財神爺。談公道之前,小子斗膽,想請教諸位幾個小問題?!?/p>
李恪聲音清晰,一字一頓。
“貞觀十一年春,吳記自揚州發(fā)船,報官鹽五百石,實載幾何?損耗又是幾何?”
“貞觀十二年冬,王家在河?xùn)|道鹽場,賬冊上的出鹽量,與稅吏手上的記錄,為何差了整整三成?”
“貞觀十三年夏,趙家、錢家等十三家聯(lián)手壓價,排擠小鹽商,壟斷西市鹽價,那多出來的利錢,入了誰的口袋?又漏了多少該繳的市稅?”
他每問一句,被點到名的鹽商臉色就白上一分。
“至于做假賬、虛報損耗、勾結(jié)稅吏、夾帶私鹽…”
李恪目光掃過一張張煞白的臉。
“這樁樁件件,見不得光的勾當,小子不才,倒是替諸位記得清清楚楚!”
他手指一挑,油布卷軸攤開一角。
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鮮紅的指印,清晰的私章印記!
那熟悉的賬簿格式,隱秘的交易記號!
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所有鹽商魂飛魄散!
“你…你血口噴人!偽造!這是偽造!”吳德貴渾身篩糠般顫抖,聲音尖利得變了調(diào)。
“偽造?”李恪冷笑,指尖精準點在卷軸一處,“貞觀十一年三月初七,吳記鹽行自揚州私船入長安漕渠碼頭卸貨?!?/p>
“報官鹽五百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