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窈抬手按了按心口,盡可能平靜道:“晏游離開之前,已舉薦副官沈墉接替他的位置?!?/p>
沈墉便是今日為她辦事,率人劫下溫剡之人。
崔循一早就從慕愴的回稟中得知此人,也令人查過他的出身與經(jīng)歷,一針見血道:“他雖有幾分能耐,卻坐不得這個位置?!?/p>
沈墉雖非寒門出身,可沈氏本就是衰頹的末流士族,在建鄴說不上什么話,他又是旁支子弟,平日往來交好的大都是軍中人士。
別說晏游舉薦,縱然重光帝下旨,也不見得能服眾。
蕭窈問:“那你屬意誰來接替晏游的位置?”
見崔循不答,又追問道:“陸氏子弟嗎?”
她話音中不經(jīng)意帶出淡淡的譏諷。見崔循皺眉,意識到自己態(tài)度多有不妥,只得解釋:“我并非對陸氏有何不滿。只是就先前所見,其中恐怕并無通曉軍中事務(wù),能當(dāng)好這個差事的人。”
時下士族以談文論道為雅,大都不屑于舞刀弄槍的軍務(wù),微末出身世代從軍的“將種”一度成了鄙稱。唯有桓大將軍這樣出身高門,據(jù)一州之地的人物,才得敬重。
陸氏是魚米之鄉(xiāng)的富貴人家,不會自折身價,令子弟從軍。
若真遣個一竅不通的去接手宿衛(wèi)軍,只怕不多時,又會恢復(fù)早前散漫的風(fēng)氣,軍中飲酒dubo甚至于狎妓。
晏游勤勤懇懇費的心思悉數(shù)泡湯。
“無論誰去,皆有我照看過問,”崔循修長的手指扣入她指間,十指交握,清冷的聲音在夜色之中顯出幾分涼意,“卿卿,你不信我嗎?”
懸著的那把匕首終于還是落了下來。
崔循先前由著她糊弄,由著晏游接手湘州,不過是在這里等著罷了。
蕭窈紅唇微抿,一時沒能想出合適的答復(fù)。
而崔循心中已有定論,實則并不需要她的回答,淡淡道:“你想做的事情既已做完,今后不再為這些費心,不好嗎?”
“那我該做什么?”蕭窈試圖掙開他的手,卻被攥得愈緊。終于還是沒能維系住面上的平和,語氣生硬道,“日復(fù)一日呆在后宅,料理庶務(wù),翹首盼你歸家?”
深宅后院的婦人大都如此。又或者不論什么情情愛愛,只將此當(dāng)做一樁“仕途經(jīng)濟(jì)”來經(jīng)營。
可無論哪一種,都非蕭窈所期盼。
她因被崔循擺了一道而著惱,便顧不得裝乖,張牙舞爪起來。
崔循對此并不意外,反問道:“有何不好?”
“你若想要這樣賢惠的婦人擺在后宅,何必娶我?”蕭窈試圖掰開他的手指,擰眉道,“你弄疼我了?!?/p>
若是從前,崔循早就卸了力
氣,眼下卻笑了聲:“難為你按捺性子這么久……”
“是王家事了,不愿再委曲求全嗎?”
挑破這層窗戶紙,真話總是要格外難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