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循撫過竹簡,終于得以開口。
“元日祭禮,意在祈天、祭祖,為求新歲國祚昌平,百姓和樂……”
他聲音是悅耳動聽的,清清冷冷,如冰河初融。
但語調(diào)是波瀾不驚的。
四平八穩(wěn),無論講到什么,仿佛都不會有任何起伏。
若是班漪來講,就算是這樣枯燥無趣的事情,依舊能講出花來。她會在其中夾雜一些陳年舊事,講得更細一些,更有耐性一些。
崔循則不然。說是講祭禮章程,就真只講這些,一字不多,像是將竹簡上的內(nèi)容給她念了一遍。
崔少卿興許博學廣識,但在蕭窈看來,他實在是個無趣的人。
不適合教書,更適合去廟里念經(jīng)。
蕭窈百無聊賴地聽著,起初還能打起精神,記上幾筆,到后來已經(jīng)逐漸麻木。
本就濃重的困意卷土重來,加之書房中炭火燒得很旺,很暖和,很……宜睡覺。
蕭窈依舊托著腮,眼皮卻已經(jīng)闔上了。
鬢邊的碎發(fā)勾在臉側(cè),濃密的眼睫如斂起的蝶翼,紅唇微抿,呼吸綿長。
幾乎是在她睡去的下一刻,崔循就已經(jīng)留意到,停住了。
按在竹簡一角的手微微收緊。
他算不得十分有耐性的人,家中弟妹偶爾有事討教,能得三言兩語,都會認認真真謹記于心。
從沒哪個人敢在他面前,如蕭窈這般頑劣、懶散。
有那么一瞬,崔循竟覺著左丞那令謝昭來講的提議頗有道理。恐怕也只有謝潮生那樣的好性子,才能對此情形淡然處之。
在這微妙的寂靜之中,蕭窈身后服侍的翠微意識到不對,傾身探看,臉色一僵。
“公主,”翠微扯了扯她的衣袖,輕聲道,“可是身體不適?”
蕭窈倏地驚醒,只覺心悸。
按著心口緩了緩,對上崔循冷淡的目光,神思回攏,才意識到當下是何處境。
翠微還在試圖為她找補:“公主昨夜未曾歇好,今晨便有不適,只是得知少卿前來,唯恐怠慢,這才勉強前來……”
“為何不適?”崔循卷起竹簡,緩緩問,“是因飲酒宿醉?”
翠微啞然,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