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深深感嘆了一聲,“倘若是我們實力不濟,被人擺上了桌子,到時候同樣也會被吃得渣都不?!?/p>
正如陸沉所言,新安王氏倒臺的關鍵并不在于通匪,而是赤裸裸的利益之爭。
當鄭先的行文到了壽州府以后,背后的巨頭們早已在悄無聲息的默契中完成了利益的交換,看似強橫而不可一世的新安王氏,充其量只能算得上一塊肥肉。
誰讓他們在官面上就沒有出過大官呢,自然也就跟省里和府里牽扯不到關系,面對這樁大案,也無人愿意為他們說話,或者開脫。
就在陸沉趕回的前五天,上面就已經下令對新安王氏進行徹頭徹尾的查抄,所有涉案人員都必須捉拿到案。
而原先跟王昀親善的新安縣令田有光、縣丞文運也都撇清了關系,專門派了巡檢司的官兵在頭前帶頭,引領著壽州府的官差們前往王家大宅進行查抄。
王昀從一開始就沒有收到任何消息,他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木門被撞開的巨響將門楣上積年灰塵震落,前來查抄的官兵們將所有的王氏子弟都驅趕到一處時,他這才反應了過來。
“你們是誰?怎可貿然闖入這里,你可知這里是什么地方?”
帶頭的巡檢冷哼了一聲,道:“王昀,你勾結亂匪截殺軍資一案的事發(fā)了!”
說完,他也不理會如遭雷擊的王昀,高聲道:“你們都不許亂動!上頭有令,要對王氏抄家籍沒,所有財物都不許私藏,違令者斬!”
幾名丫鬟頓時嚇得臉色發(fā)白,一個個瑟縮地擠在角落里,頭也不敢抬起來。
王昀心中又氣又怒,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過山風這幫人竟然失了手,還泄了風,連累到了自己身上,關鍵平日里用銀子供養(yǎng)的那一批人,到頭來沒一個有用的!
平日里點頭哈腰的差役們這個時候也變了臉,個個如狼似虎地進院子里翻箱倒柜,上好的黃花梨木箱被撬開發(fā)出沉悶的裂響,不時有瓷器跌落在地摔得粉碎,還不時傳來一些婦孺的尖叫聲,以及伴隨著差役們的笑聲。
王昀深深嘆了一口氣,他望著一旁家人們擔憂的目光,心中生出了幾分悔意。
瓷器不如瓦器碰?。?/p>
悔不當初!
王昀實在沒有想到當初以為隨手可以捏死的家伙,有朝一日盡然變成了自己毀家滅族的大禍!
以大雍朝的律法規(guī)定,通匪、截殺軍資,光這兩條罪名就可以定下一個大逆,而大逆則是夷三族,女子則發(fā)配教坊司。
也就意味著,王昀的五個兒子也都沒了活路,如果再加上王家的直系,恐怕大大小小幾十口子都要上菜市場問斬了!
一想到這里,王昀恨得心臟如同敲鼓一般,血液似乎在迅速奔流中,他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就栽倒在地了。
臘月廿八,距離大年三十還有兩天時間。
沈約、沈滌以及成虎等人正靜靜地站在官道一旁的亭中,等待著陸沉等人的歸來——就在前天,陸沉就已經派了快馬回來報信,讓沈約、沈滌放下心來,也讓其他民壯們的家屬都放下心來。
無論如何,這次眾人算是平安歸來了。
寒冬臘月,眾人不時走動著,或者跺跺腳,來抵御那股子徹骨的寒冷,而整個天地似乎都顯得寂靜無聲,唯有遠處的烏鴉,不時傳來幾聲嚎叫。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的地平線上忽然出現(xiàn)了一顆黑色的點,黑點漸漸成線,輪廓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那是一支騾車隊,而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陸沉。
他似乎顯得黑瘦了許多,也干練了許多,但是整個人的精氣神,卻顯得越發(fā)充滿生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