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安的目光掃過角落的破舊木箱——表面的紅漆早已剝落,露出里面發(fā)黃的木板,箱蓋縫隙里塞著的舊報紙已經(jīng)變成深褐色,隱約能看見沙漠上的巨型仙人掌。
(請)
瘋狂的日記
地上散落的生銹工具中,一把鐵鏟的刃口沾著暗紅色痕跡,不知是泥土還是別的什么。
靠墻的位置堆著一捆捆發(fā)霉的書,書頁粘連成塊狀,封面被霉斑啃得只剩殘缺的弧線,露出的內(nèi)頁上畫著扭曲的符號。
他的目光在那些書上短暫停留,最終落在房間一角那張掉漆的木桌上。桌面上攤著一本牛皮紙筆記本,它被潮氣泡得發(fā)脹,邊緣卷曲發(fā)黑。
葉子安走過去,指尖剛觸到紙頁就縮了一下——潮意里帶著種刺骨的涼。他小心翼翼地捏著邊緣提起來,紙頁間立刻飄出一股混合著墨水與霉菌的酸氣。
顧晚晚不知何時湊了過來,呼吸拂過他的耳廓時帶著細微的顫抖,兩人的肩膀幾乎貼在一起,目光同時落在紙頁上。
第一頁的字跡是用紅色圓珠筆寫的:
“2月15日,
我看見醫(yī)院的白墻在流血。那些血珠從墻縫里滲出來,順著瓷磚往下爬,在地面聚成小小的血泊。我用手指去蘸,卻是溫?zé)岬摹?/p>
我告訴醫(yī)生,可他們說我瘋了。他們的臉都是倒置的,眼睛長在下巴的位置,嘴巴卻開在額頭上面。說話的時候,聲音是從生銹的鐵皮管里擠出來的,嗡嗡地鉆進耳朵,我總能聽見他們喉嚨里藏著的竊笑。”
翻過幾行歪斜的字跡,日期跳到了2月17日:
“昨晚輸液瓶里游過一只深潛者。它有青蛙一樣黏滑的皮膚,帶著鱗片的尾巴在透明液體里一擺一擺,我盯著它看了一整夜,直到天光刺破窗戶,護士來換瓶時,我看見它順著輸液管爬進了她的袖口……”
顧晚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指尖下意識抓住了葉子安的衣服。深潛者?那是某個神話里的生物。
再往下翻,2月23日的字跡開始混亂:
“我的女兒在子宮里畫向日葵。她說:‘媽媽你看,向日葵的花盤就是鐘表的齒輪,轉(zhuǎn)動的時候會吃掉時間……’我摸到她的胎動,有無數(shù)細小的齒輪在肚子里轉(zhuǎn)動,咔嗒,咔嗒,咔嗒?!?/p>
下一頁的字跡突然換了黑色鋼筆,筆畫像被狂風(fēng)撕扯過,歪歪扭扭地糾纏著:“昨天晚上,我夢見她用臍帶勒住我的脖子。那些血管化作一條條餓極了的小蛇在我皮膚下游動,我能聽見它們吞咽的聲音?!?/p>
之后是兩頁被撕掉的痕跡,邊緣殘留著參差的紙纖維,露出下面一頁的些許字跡——“紅色”“滿月”“啼哭”。
再出現(xiàn)的字跡是用紅色馬克筆寫的,顏色刺眼,透著種詭異的亢奮:“我的乖寶寶出生了,時間剛好是4月4日4時4分,多么吉利的數(shù)字!
我給她起名為‘亖囹’。亖是上古‘四’的寫法,你看,它多像一個祭壇,四個筆畫就是四個角,用來供奉祂的。囹是監(jiān)獄,被時間囚禁的靈魂,多美的寓意啊。她爸爸極力反對,說這名字不吉利,他叫她布布,可又能怎樣呢?這是我和寶寶之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