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音,若他知道我為他而死,他余生會記得我嗎?
——算了,你不要告訴他。
——我不要他記得。
江元音眼睫輕顫,耳邊是憐盈兒的自責聲,腦海里卻全是和許綺嫚短暫相處的記憶。
她記得最初聽到許綺嫚這個人,是在賞荷宴上,那群貴婦人的揶揄嘲笑,一句“神女有意襄王無心”的調(diào)侃,為其畫上悲涼的底色。
后來許綺嫚尋她麻煩、為了李霽追到柳州蘭城,這份執(zhí)著與堅持,也曾讓她驚嘆。
而她真正對許綺嫚改觀,當是年初離宮一起救憐盈兒那回。
許綺嫚因為看了許令儀未寄出的信,猜到了她的身世,卻沒有告知任何人,而是將信交給她,沒有主動提及李霽。
她原以為許綺嫚能有個好結(jié)局的,她明明已經(jīng)放下執(zhí)念,要過沒有李霽的人生了。
卻偏偏……哎。
江元音百感交集,縱和許綺嫚談不上有多深的情誼,此刻難免嘆惋。
也正因為和她談不上有多深的情誼,愈發(fā)嘆惋,
許綺嫚臨死前竟只能留信與她這個沒什么情誼的人。
她這一生,足夠悲涼。
江元音收好了信,良久后才看向憐盈兒,她說不出什么安撫她的話,好半晌才啞聲道:“便是你昨日來知會了我,我也不一定能阻止這一切發(fā)生,所以你無需自責?!?/p>
初初看完信,理出了來龍去脈,有那么一個剎那,她也會想,如果她能提前看到這封信。
如果她知道許綺嫚遭遇的困境,是不是可以助她“假死”逃脫,不當王妃、不做許家貴女,去過最平凡卻自由的一生。
可是沒有如果。
萬念俱灰的許綺嫚,當也不會愿意。
江元音沒有留憐盈兒,眼看天邊依舊烏云密布,贈了她一把雨傘,囑咐她路上小心。
憐盈兒離開后,江元音長久地立在屋檐下,眺望著遠處壓城的黑云。
她忽然期盼,這場暴雨可來得快一些。
洗刷掉一切的罪惡、丑陋、悲傷,再迎來悲傷。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暴雨傾盆而下,猶如瓢潑。
晴嬤嬤上前勸道:“公主,往屋里走兩步吧?這雨下得實在是太大了,當心濺到您身上,院里的泥點子怕是要污了公主的衣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