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米鋪伙計阿福喘著粗氣,摸索著被刀刮破的衣襟內(nèi)袋,掏出一樣東西,是染坊那個浸透了趙老全血跡,靛青色的賬本。
血跡把深藍染得有些發(fā)黑。
他不識字,手卻抖得厲害,翻到一處夾層。
不是紙,是一小塊堅韌的粗麻布,用炭條畫著極其簡單的圖案。
一道長彎線像是城墻,里頭分了幾個格子。
有個格子上面,畫了三道纏繞的蛇。
“趙……趙老……”
阿福嗓子啞得說不出完整名字,只用手指死死戳著那個畫三道纏繞蛇的格子。
又指指賬本后封底翻開的內(nèi)層。
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炭條畫的特殊印記。
像鉤子,像紡錘,甚至還有個歪歪扭扭的小鐵砧。
通寶閣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靠了過來,黑布蒙著的臉看不清表情。
但那雙眼睛落在那些印記和草圖上一掃,冰冷的眸光似乎跳了一下,沒說話。
“西門外官倉!甲字叁號庫!”
張鐵錘喉嚨里擠出字來,像咬碎了骨頭。
“黑牙那幫狗雜種搶走的家伙式,鐵砧子、紡車、過濾缸的零件,一準全堆在那兒!那是咱們吃飯的根!咱的指望,不是官府的仁心!是自己豁出血去奪!”
他猛地從地上抄起昨夜染坊混戰(zhàn)時被打塌半截,茬口尖銳的木梁。
“通寶閣借給咱的種,是死的鐵片子!可它得配上能跟閻王爺搶食的活人膽氣!今兒,敢豁出命跟老子走的,拿上家里的武器!咱不是賊!是去拿咱們自己的東西!”
沒有震天的怒吼,只有沉重的呼吸像破風箱一樣撕裂夜風。
人群在夜色里蠕動著,散開,悄無聲息地隱入各個窄巷深處。
各家各戶的門發(fā)出細微的吱呀聲,漢子們在黑暗中默默摸索。
門后的頂門杠沉甸甸的,不再是抵御盜賊的依靠。
而是即將揮出去的武器。
角落里廢棄已久的耙犁被拆解,尖利的鐵齒被裹上破布纏在手腕或短棒頂端。
在陰影里閃著冷森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