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第3頁）

想到這里，她低笑一聲，說：“欒慧，從前我在閨閣之中，尚無感念。

但這次南下，我發(fā)覺，若說我姓甚名誰，自是無人知曉，也無人聽我所言。

唯有頂著伯父的頭銜、夫家的姓氏，他們才愿意讓我開口說兩句。

”她抬目看向遠(yuǎn)方，雨霧鎖江，天地間仿佛被蒙上了一層赭黃紗幔。

“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說我是觀棠，便有人信我，愿意聽我一言，為我做事。

”聽見觀棠的話，欒慧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前路江水茫茫，眼前的女子神情堅毅。

不知為何，他竟覺得定有這一日。

郁江上游的桂平縣亦連下數(shù)日雨，此地河道蜿蜒似蚯，江水漲勢不較下游那般快，為防急流翻船，兩日前便禁航舟楫。

傍晚，碼頭在雨中顯得頗有幾分零落，一艘監(jiān)牢船?？吭诎叮F柵艙室內(nèi)囚著幾位要押解到沙門島的重刑犯。

此船由刀魚棹船改造，船底設(shè)水密囚艙，重刑犯們需直立于艙底，雙手戴枷，僅頭顱能從活板門內(nèi)伸出。

活板門與船艙的木地板平齊，顯得幾人好似埋在船底。

多日行船，又鮮少能夠獲得食物，活板門四周散落著不少黃水，散發(fā)著一股惡臭，正是這些囚犯們嘔出的。

“生不如死……真是生不如死吶……”一名囚犯喃喃道。

他們不知此時天光幾何，船停于何處，只感覺許久都未行船了，眾人心中都在猜測，是否已經(jīng)到了沙門島了？猝然間一聲巨響，船底像是被什么重物撞上了，昏沉沉的囚犯們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看向四周。

涓涓細(xì)水正從船艙的各個角落涌入。

都說上善若水，這緩緩填滿船艙的水卻有種鬼祟之氣，引得一個艙室的囚犯們皆開始聲嘶力竭地哀嚎著。

慢慢地，水沒過他們的嘴巴，眾人噤了聲，鼻子里吐著氣，時不時發(fā)出嗚咽的聲響。

水仍在往艙底灌著，無休無止，這些囚徒也不知疲倦地掙扎著，但任憑他們?nèi)绾嗡邮滞螅羌湘i嵬然不動。

于是水繼續(xù)往上攀，攀過幾人的鼻尖，那幾人慢慢沒了聲響。

個子高的囚犯們奮力伸長了脖子，感受著水像陰涼的蛇一樣緩緩圈住脖頸，船艙里陷入一片死寂……這時，艙頂突然透出一絲光亮，原來艙門竟開在上層的地板處。

幾個身著黑衣之人翻身跳進(jìn)水里，用鑰匙將囚犯們的枷鎖打開，將他們一個個地拽了上去，其中一人被甩到地上，借著力道狠狠從肺里擠出一口水，只不過水吐出去后，他已是出氣多進(jìn)氣少。

此人感覺自己被人架起兩只胳膊拖行了出去，時而蘇醒時而昏迷，不知過去了多久，似乎感受到了屋子里炭火的暖意，他倏然睜開了眼。

發(fā)覺自己這十幾天來第一次趴在了堅實的地板上，囚犯心中正想舒口氣，卻聽背后有兩個腳步聲靠近，一個年輕的男聲道：“郎君，這應(yīng)當(dāng)就是那李傕。

”一雙黑色的油膀夾靴緩緩走向了自己，李傕勉力想抬頭往上瞧，但死里逃生的他實在無力撐起自己。

此時，那個被喚作郎君的男子的聲音自上方傳來，明明暖爐在側(cè)，李傕卻覺得男子的聲音泛著一股寒意，令人如墜冰窟。

“將他扶到椅子上去。

”謝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