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讓那倆孩子見上一面。
”望著丈夫挑高的下巴,她從鼻孔里發(fā)出兩聲哼哼:“你想到哪里去了!當然是隔著屏風,你我都在場。
啊——我跟你說,四娘的這個弟弟你要見了也會十分歡喜。
”長孫敞忍不住輕蔑一笑:“你們這些婦人品評年輕的公子,還不是只看臉!”“我哪里只看臉?”薛氏笑著反駁,“我分明還聽他談吐,看他身形,才沒你說得那般膚淺!”夫婦二人將李家姐弟延請入正堂,主賓剛敘完禮,頭發(fā)蓬亂的婢女便大呼小叫地跑到主人面前。
“郎君,娘子,季晟公家的小娘子不見了!”緊接著,一個衣冠不整的年輕仆役被人拖到到長孫敞面前,滿口喊冤:“郎君,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修剪花木時被人從背后打得暈頭轉向,醒來后就沒了幞頭和襕袍。
”那人捂著后腦勺的傷口,心有余悸。
“郎君,可剛剛明明有人見他鬼鬼祟祟離開府邸。
”有家生搶白道。
“你胡說!”這頭暈目眩的花匠手抱著一個海西國的銀盤,指著上面的血跡向長孫敞喊冤,“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定是有家賊偷盜錢財,又栽贓陷害。
”長孫敞顧不得自己最愛的海西古銀盤被人當做行兇工具,上面的纏繞的葡萄花枝和盤子中間髡發(fā)長袍的美少年浮雕已經(jīng)變了形,只想捂住眾人的嘴!他的心情從希望的云端跌落到了幾近絕望的谷底。
他竭力揉著額頭想揉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卻是枉然。
他透過撐著額頭的指縫,看到賓客座位上的李世民是滿臉詫異,不知所措,繼而低頭沉思,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長孫敞猜測這個少年已經(jīng)在心中把所有細節(jié)都拼接成完整的故事。
太荒唐了!右驍衛(wèi)將軍的女兒,匠作少監(jiān)的從女——幾乎當著這個世上唯一愿意拯救和有能力拯救她的少年的面,以蠻力敲昏了叔父家的仆役,搶了一身男裝揚長而去!長孫敞揣測,在年輕郎君的心中,未婚妻(姑且這樣認為)陷進謀反案卻毫不收斂、狠戾地對待無辜的奴仆,然后招搖過市的行徑件件出格。
對方的沉默也許是在重新考慮自己的家族能否接納這樣一個性格乖張、行為古怪的少女。
“各處院落都好好找過沒有?”長孫敞欲蓋彌彰地為侄女出逃的行徑尋找著借口。
“是不是你們這些懶怠的奴婢自己作怪,偷奸?;?/p>
竟然妄想賴到娘子身上。
興許娘子只是找一個安靜處讀書而已!把侍候娘子的幾個婢女都叫過來細細盤查。
再給我闔府仔細查看!”李隴月與薛氏面面相覷,不知是開口安慰,還是幫忙找尋。
她只是覺得弟弟昨日向父母夸上天的心上人不免有些名不副實,至少也不像是端莊穩(wěn)重、謹言慎行的淑女。
李世民臉色紫漲,讓人猜不出是羞憤還是擔憂。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便向長孫敞、薛氏夫婦做了一揖:“匠作少監(jiān),薛娘子,阿姊與某多有叨擾,今日就此別過,改日登門請教。
”他并未給對方留下一絲挽留的機會,便拉上李隴月離去。
總之,事情又回到了原點,甚至更糟。
一個不知道自己斤兩的落魄貴女就這樣糟蹋了維持顯貴的唯一機會。
長孫敞拿起自己珍視的古董銀盤,微微變形的人物正拿著酒杯一臉譏誚地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