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擇日前往隴右慰撫豪右,為朕分憂。
總之,你告訴那些大族,玄感之事過去了,只要今日起竭誠盡忠,皇帝便既往不咎……”“臣定當(dāng)殫精竭慮,萬死不辭!”李淵幾乎喜極而泣,竭盡全力叩謝圣恩。
“只是朕這里還有一件為難的要緊事情須得叔德相助。
”楊廣又開始矯情地試探。
“但得陛下一言,雖千萬人吾往矣!”李淵也以同樣的造作回應(yīng)表弟。
“你呀,不要把朕所囑之事想得那么駭人聽聞嘛!我即將前往東都,宮廷宴飲、游獵之時年輕人多才熱鬧有趣……我聽聞叔德次子擅長騎射又能言善辯,心中很是喜歡,于是想將他帶在身邊,令他從幸東都及塞北,一來彰顯我對唐公榮寵,二來方便你我交通,三來也希望他眼界開闊將來成為國朝棟梁之才……不知你意下如何?”這事態(tài)果真如外甥女所料!皇帝的眼線果然對他家中情況了如指掌,將自己的最愛的兒子扣在身邊來要挾他安心討賊,確實老到又不著形跡。
他在腦中挨個兒排查誰給皇帝出的餿主意——裴蘊,他會直接羅織罪名;裴矩,他忙著西域事務(wù);虞世基,他沒這膽子;宇文化及,他沒這腦子……李淵把所有狎客佞臣的行事風(fēng)格在心中轉(zhuǎn)了一圈卻毫無頭緒,心中默念:“莫非這是皇帝自己的主意?那是再糟糕沒有了。
”他只覺得自己和兒子都兇多吉少,不禁鎖眉,俯首道:“只是犬子他……”念及一家老小及關(guān)中河?xùn)|親眷,他終于狠心改口道,“犬子向來頑劣,今得陛下拔擢,實是三生有幸!臣安敢不奉陛下口諭!”“我見見自家小親戚而已,說什么幸不幸的?我記得這孩子小時候,我還在母親文獻(xiàn)皇后處見過他。
對了,你家二郎名喚作什么來著?”“世民。
”“哪兩個字!”李淵內(nèi)心承認(rèn)這個名字帶著一點與自己身份不太匹配的野心,但是也不算太過張揚。
但是他還是把“濟世安民”的初心給吞回喉嚨口。
現(xiàn)在的他比楊廣本人更加厭煩諸如“日月照龍舟,淮南逆水流,掃盡楊花落,天子季無頭”之類的民謠。
每次在朝堂上聽到同僚們談及“李氏當(dāng)為天子”的讖語,他都恨不得捂住對方的嘴。
此刻,他只想盡量讓皇帝從猜忌中舒緩過來,用畢生急智去圓一個謊:“是《晏子春秋》里的話:‘嬰則齊之世民也,不維其行,不識其過,不能自立也。
’陛下也許曾聽臣僚們笑話臣,自從長子出生后,又連生五女,遲遲等不到第二個兒子。
等到了這個孩子,又有新的憂慮。
次子無法襲爵,臣又實在寵愛他,便一直妄想著這孩子成為齊相晏嬰一般的宰執(zhí),這名字確實有些惹人恥笑了。
”楊廣也被這一番看似實在的剖析逗樂了:“你這阿婆面不但長得像阿婆,就連心思也這么婆婆媽媽!哈哈,不過父母的舐犢之情不該被恥笑。
嗯,不維其行,不識其過,不能自立也。
這句話朕是說不出的喜歡。
這樣吧,讓這孩子先當(dāng)個庫直,好生準(zhǔn)備,隨朕同去東都。
一路上給皇子皇孫們做個伴也好……我也倦了,細(xì)枝末節(jié)就讓云定興、宇文化及再與叔德詳說。
”說罷擺手示意李淵離開。
一路急趨的李淵險些撞倒了尚寢局捧著各色香料和香囊盒前來的女史。
“又有皇親國戚多活了一天?這次是誰虎口脫身?”心直口快的年輕女史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