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使他早已忽視不算引他注意的那些小事,
可唐煦遙記得,
依舊像往常一樣,
先揉胃,讓他這冷硬的上腹柔軟些。
“寶貝,我們歇會吧,”唐煦遙見美人一個勁地往自己懷里躲著,實在不忍心在揉下去,
知道他雖怕疼,卻很能忍的,他有如此之舉,可見此時有多痛苦,唐煦遙當(dāng)即停了手,抱住他瘦軟的身子,“我見你疼得厲害,怎么不說呢,我也可早知道一些,你也不必硬撐到這個時候?!?/p>
“還好,比起早年間的痛楚,這樣已經(jīng)輕了很多,”美人胃痛得唇都發(fā)白,仍硬撐著安慰唐煦遙,“我的身子已經(jīng)被你養(yǎng)得很好了,多謝你的疼愛,不過,我也不像從前似的那么能忍痛了,白白地讓你為我擔(dān)心。”
“為何要忍,你疾病纏身已然很痛苦了,”唐煦遙很是心疼,將懷里的美人抱得很緊,“我想為你分擔(dān),我愛你?!?/p>
“難道你我就是那種天生一對的戀人嗎?”
美人笑說:“其實我單是想我平時那磨人的樣子,就很煩了,可你竟能受得住,從不對我發(fā)脾氣,真是好奇怪。”
“我愛你呀,”唐煦遙說,“那我就不能只愛你的容貌,我也要愛你的脾氣,愛你的習(xí)慣,連你的病我也要愛,你單說你磨人,我何不是任性暴躁,放著病中的你賭氣離開,偶爾想起來,我還是愧疚,你早就說原諒我了,包容我,可你原諒我一萬遍,我也沒辦法原諒我自己?!?/p>
美人并不在意,柔聲說:“可是只有那一次呀?!?/p>
“一次也不該,”唐煦遙沮喪起來,“我都二十七了,都不懂容忍一個病人,當(dāng)是你靜養(yǎng)的時候,我倒給你添堵,這該是我這輩子犯得第二次不可原諒的錯?!?/p>
美人安撫唐煦遙許久,撫摸著唐煦遙的背和頭發(fā),說了好多溫柔話,唐煦遙才漸漸好了些。
“夫君,此事你且忘懷就是,我當(dāng)時也不很在意的,”江翎瑜見唐煦遙還有些失神落魄,想幫著他解一解憂愁,問他,“那在你心里,第一個錯又是什么?”
“我信了陳蒼,”唐煦遙目光忽地悲切,“那些無辜的孩子們,死在沙暴和敵營里。”
江翎瑜不成想竟是這件事,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緊緊地抱著唐煦遙,輕聲道:“對不起。”
“夫人,不怪你,”唐煦遙深陷在江翎瑜懷里,合上眼,想著事發(fā)多年間那些關(guān)于他們的夢境,回憶道,“從那件事之后,我寢食難安,行軍途中時常夢到他們,他們說好冷,好餓,主帥,有沒有打贏那場仗?其實我總覺得他們還活著,我不敢說那場仗打贏了,只是拼命地告訴他們不要往前面走,回來,我就在他們的身后,回到我這里就不會出事了?!?/p>
江翎瑜不知該說什么安慰唐煦遙,只撫摸著他的背,安撫著他,他頓了頓,似是讓自己冷靜些,繼續(xù)說:“自我回京,就很少夢到他們了,直到一夜,是我與你同床共枕后,你腹痛很久才堪堪睡下,我本想守著你,可太累了就睡著了,夢到我自己又站在沙漠之中,他們問我是不是已經(jīng)找到了心愛的人,我說是的,他們說主帥,一定要好好地活著,能不打仗就不打了,和夫人好好地過日子才是,我說好。后來我們就站著,相顧無言,過了許久,他們說主帥該回去了,還說那件事不怨我,讓我快些釋懷,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p>
唐煦遙到這時已經(jīng)像是自說自話了:“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夢到過那些孩子,他們可能已經(jīng)知道自己橫尸沙漠,也原諒我了,可我怎么能原諒自己,征兵時是陳蒼親力親為,那些孩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要上戰(zhàn)場,就稀里糊涂地被送來了,后來我記住了他們的名字,他們很喜歡和我聊天,愿意為我賣命打仗,死在沙暴里的前一夜,還想著為我打一場勝仗,了賞錢,娘親和妹妹們就能吃飽飯了?!?/p>
“他們說,”江翎瑜懷抱著唐煦遙,柔聲道,“那件事不怨你,當(dāng)然就是原諒你了。”
“夫人,我再也不敢記住麾下將士的名字了,”唐煦遙嗚咽起來,“仗還要打,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我也不知道我該怎么辦,我再也不想打仗了,那些孩子啊,有名有姓的活人,我,我也不敢哭,怕皇上說我無能,將士說我軟弱,可是地上滿是血肉,我怎么會不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