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煦遙只覺得這東西眼熟,回憶說:“咱們在保定府見過?!?/p>
“快把廖提督叫來,”江翎瑜吩咐五軍都督府的人,“快些。”
道長在此等候廖無春,唐煦遙則扶著江翎瑜往宅子里面看看,莫羨帶人跟著護送,剛才搭話的道長走不開,就派了一個沒有參與法事的道士拿著香跟隨,他不愛說話,見到兩位大員也只是點點頭,如此一行人進入宅子,以防不測。
越往何府里面走,血腥味就越濃重,唐煦遙打心里抵觸這些,難受得直皺鼻子,渾身不自在,但江翎瑜得辦案,也只能硬著頭皮往里闖。
江翎瑜沒急著進主臥,而是四下巡視一圈,無一活口,刀傷皆在頸部和xiong腹,正門處有些斷頭的,各式死狀,江翎瑜一一記在心里。
進了主臥,何蓉大睜著眼睛,躺在床上,懷里摟著一個年紀相仿的女子,女子倒是安詳些,她抱著何蓉的腰,唇角輕微勾起,如此看來,應(yīng)該是他的夫人,兩位死者均是心口中刀,鮮血向上噴濺得不高,大概是到了半截床圍子的樣子,向下流淌出來的血就全部滲進被褥縫著的棉花里,還有順著床沿流到地上的,北直隸干燥,又燒了暖閣,只有被褥上還shi潤,其余地方的血跡已經(jīng)完全干透了。
如此,何府上下五十三口人,無一在屠殺中幸存,是近三十年來,又一樁震驚朝野的慘案。
“一刀斃命,”江翎瑜背著手仔細打量床上的兩具尸體,“何蓉死狀雖痛苦,卻沒有掙扎的跡象,想必此人行兇手法嫻熟。”
何蓉情深至此,江翎瑜得見,何蓉懷里護著他的夫人,也許就是他不掙扎的原因。
“從門口看到的那塊石頭,這一路我就在想,”唐煦遙推測,“那是不是兇手,或者是兇手之一,遭到反抗,不慎殞命在此?!?/p>
“有可能,但其中有許多疑點,”江翎瑜分析說,“一是宅子被屠,假設(shè)那具尸體就是兇手本人,在院墻周圍遇害,這是逃離未遂,誰殺了他呢?”
見唐煦遙點頭,江翎瑜又說:“二是假如有活口,幸而逃生,為何不報官,周遭四鄰也不報官?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四鄰沒有聽到任何異常的動靜,那兇手是怎么在無聲無息之間殺了人,大宅三進三出,處處都有仆役,難不成行兇之人是何蓉的熟人,曾多次摸排,算好了時間,才能處理得干凈利落?”
“前面的我沒什么頭緒,”唐煦遙想了想,“這無聲無息地sharen,也許是用了藥?”
“足以反駁你的證據(jù)就在眼前,”江翎瑜皺起眉頭,“如果用了藥,何蓉為什么大睜著眼睛,死不瞑目?他一定是在意識清楚的時候遇害的?!?/p>
唐煦遙遲疑了下,追問江翎瑜:“可他夫人的死狀為何如此安詳?”
那個寡言的道士忽然插口說:“一個用藥,一個沒用藥?”
“有道理,”江翎瑜漸漸松懈了眉頭,順著道士的話說,“是我想得有失偏頗,認為藥就是彌漫在空中的,而忽略了口服的草藥?!?/p>
唐煦遙輔佐江翎瑜斷案,剛才接過話的道士忽然出去了,轉(zhuǎn)了一圈,再回來時手上的香上頭有一塊黑斑,像是點上又滅了,徑直站在兩個人眼前:“請兩位大員先離開此處,事情有變?!?/p>
江翎瑜看看香頭,試探著問:“香點不著嗎?”
道士點頭:“正是,所以請二位大人先行離開?!?/p>
唐煦遙不明所以,但江翎瑜決定得很快,拉著唐煦遙的手轉(zhuǎn)頭就走,一直到大門口,兩個人都沒再搭茬聊天,剛邁過門檻,在外頭焚香除晦,廖無春就來了:“尚書大人,將軍?!?/p>
“里頭有些東西,”江翎瑜說,“我們不便再進去了,有勞提督了?!?/p>
廖無春簡單作揖就進去了,片刻之間,里頭傳來一聲:“???”
這一聲出來,江翎瑜就認定了,行兇的人就是來自青綠局。
解一個謎題不難,但兇案是一個謎題串上數(shù)十個謎題,而且環(huán)環(huán)相扣,只要忽略一個,那整整一條線索都作廢了,此時江翎瑜僅僅確定了一個方向,就有許多的問題接踵而至,最主要的就是,動機。
何蓉,紫禁城出了名的老好人,甚至有點窩囊,在紫禁城任職數(shù)十載還默默無聞,青綠局是干什么的,唐姓統(tǒng)治天下以來,青綠局就干過三件震驚朝野的大事:截官銀,截法場,刺權(quán)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