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只是節(jié)日儀式,但扮演“神妃”者要打扮隆重,穿上沉重繁復的神妃服,送嫁之前又需飲下烈酒,還需要在林海過一夜,會異常疲累,女子恐怕體力難以支撐,所以“神妃”歷來都是由族中年輕的未婚男子扮演。
據(jù)說今年的“神妃”本該是由塞邦來扮演,但由于他發(fā)燒臥床,族中其他年紀相符的年輕男子又都已婚配,扮演神妃恐會褻瀆神威,他們思來想去,便只好找我這個外鄉(xiāng)人來擔此重任。
望著寨中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的熱鬧景象,我撓撓后頸,要男扮女裝啊?雖然有點奇怪……這倒也沒什么,就當玩一次spy好了。能報恩,還能幫到吞赦那林,我何樂不為?
我問族長:“我這一個外鄉(xiāng)人,不算犯你們神主的忌諱嗎?”
“沒得事?!币娮彘L笑著搖搖頭,我又好奇:“那您是怎么看出來我是未婚的?萬一,我也結婚了呢?”
族長笑意未減,渾濁的眼珠向我瞥來,目光猶如蛇緩緩爬過我的臉龐:“我一見你,便知曉哩。小阿郎,你這雙眼,狐貍一樣,桃花命,薄情人,沒得哪一個栓得住你,哪里像做了人家的夫喏?”
沒得哪一個能拴住……說得我好像情史很豐富一樣,可我統(tǒng)共也就有過兩段戀愛,兩個繆斯。第一段尚未真正開始,便因我不愿低就于他考上的院校分道揚鑣無疾而終,第二個便是明洛。
我對他薄情嗎?平心而論,我在他傾注身上了足夠的感情與時間,只是不愿與自己的繆斯上床,不愿讓彼此對這段關系生出過多的貪念罷了。
可明洛和尋常人一樣無法理解,我對自己看中的繆斯的感情,相較于普通的情愛,更接近熱愛一件藝術品,因為珍惜,所以才不愿踏出那條線,令這段關系有變質的可能,而和他最后分別前的那次爭吵正是因此而起,他說我給不了他安全感,擔心比我大七歲的他年紀漸長,有一天容顏不再,我就會移情別戀,擁有新的繆斯,哪怕我自二十一歲成名后的這三年來,除了他從來沒有畫過別人,也沒想過畫別人。
如果他還在世,我絕不會提出分手,只是,也給不了他想要的結果。坦言說,是他酒后沖動之下的那次求婚將我嚇到了。
我未曾料到,他從不強求與我上床,卻想拿婚姻縛住我。
愛這種東西,本就與靈感一樣,皆是剎那煙花,彈指云煙,只求一時絢爛、全心投入便足矣,我不明白為何要追求什么婚姻,步入圍城,一生一世綁在一起?那都是作繭自縛罷了。
便如我的養(yǎng)父母一樣,相看生厭,卻礙于維持兩個家族之間的體面不愿離婚,一生到死都要拴在一起,真真是悲劇。
吞赦那林這樣在族中身居高位的人,習慣了受人尊崇敬畏,想必和我一樣,也絕不會是一個想拴著別人的性子。
他一定,是最合我心意的繆斯。
我心中如此想著,忍不住問出口:“族長,我扮演這神妃的話,是不是就能見到吞,你們的神巫大人了?”
“那是當然哩,剛才不是與你說了,神巫大人便是要代神主扮作新郎的哩?!?/p>
“那您等等,我先去把顏料拿上?!蔽艺鄯?,就被一旁的桑布羅死死抓住了手,“泰烏會給你送來的,小阿郎,先隨我們去換禮服,誤了時辰,神主大人是要生氣的?!?/p>
“貢雅,贊巴,你們過來幫忙,把神妃的禮服拿來給他扮上?!彼麊玖艘宦暎瑤讉€正忙活著裝飾家門的年輕男女便笑著圍過來,一路將我簇擁著,到了族長的宅邸前。
族長的住所雖也是木頭與巖石搭建而成的傳統(tǒng)蘇南宅子,但較普通寨民要寬敞不少,有三層樓,頂部似個巨大的帳篷,涂滿了金色的顏料,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門是雙開扇,浮雕精美,卻也是半人高的矮門,且門上掛滿了銅質風鈴。
見過那些“尸奴”,再看到這種矮門,我便心下一陣發(fā)怵——誰敢相信,原來蘇南地區(qū)矮門與起尸的傳說是真的呢?
彎著腰鉆進去,我又被里邊的景象一驚。紅色的線繩自帳篷型的屋頂延申下來,在頭頂縱橫交錯,也綴滿了風鈴。
“這山里有種猴子,半夜總喜歡亂偷東西,這些風鈴就是防著它們哩?!彼剖且娢已凵衿婀?,族長呵呵一笑,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