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營外巡哨聲漸遠(yuǎn)。
沈潮生的手指摩挲著鐵令,忽然笑了。
“陳隊正,這令牌真是一副頂大的棺材,裝的進(jìn)去幾十人的骨頭?!?/p>
沈潮生對著泥罐輕聲開口:“你說這世道是不是挺可笑?”
“交不起稅的交命,然后再用交稅人的錢買命。”
“隊正你也是這般,只是出價更低了些?!?/p>
“幾只燒雞便換了手下這些士卒的命去。”
令牌冰涼,銅幣冷硬。
“其實你錯了。”
沈潮生將手中鐵令握緊。
“這世道要我們這些底層死,可我偏要活著,要帶著弟兄們,在這濁世里,為賤籍踩出一條血路來!”
“明日過后,咱就是新的大斗軍隊正。這令牌,這賞錢,我就收下了,你只管在天上看著?!?/p>
……
眾人回姑臧城時,皇甫惟明特意送了沈潮生一匹青白相間的快馬。
沈潮生取名青騅。
當(dāng)然,也就私底下叫喚兩聲,若是被別人聽見,就得掉腦袋。
青騅踏過姑臧城城門時,并未有人阻攔。
哪怕沈潮生特意換上那壓在深處的新衣,可身上的血腥氣似融進(jìn)血肉中,怎么都掩蓋不住。
街道上牛羊糞味直沖,喉間忽然哽得慌。
通胡巷口的老樹光禿禿的,枝椏間掛著串新的紅布條。
三年前,大哥出征時,那時的紅布條也是母親系的,后來大哥尸體送回,是自己取的。
母親總說,樹上綁著個布條,若是大哥回來了,遠(yuǎn)遠(yuǎn)的便能看見。
看見了,便知道一家人還在等他。
幾個街坊鄰居看著那騎高頭大馬的沈潮生不斷說著些什么。
街口的稅吏見那沈潮生渾身煞氣,連招呼都不敢打,默默的躲在商鋪邊。
往日里,沒少壓榨那些商賈。
沈潮生揉了揉眼,那胡麻餅鋪子里,賣餅之人是個胖子,細(xì)細(xì)看來,那人竟然是阿羅撼!
阿羅撼拿篩子的手一抖,與騎馬的沈潮生四目相對,一時間誰也沒開口。
“怎么了?”寧氏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