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兩根手指拈起西裝的一角,俯下身,鼻尖幾乎要貼到布料上,用力地嗅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頭,那雙勾魂攝魄的狐貍眼沉沉地盯著你,眼底翻滾著復(fù)雜的情緒——探究、不爽,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你身上有別的男人的味道。誰?”他的聲音壓低了,帶著危險(xiǎn)的磁性。
你神色不變,抬手將那件西裝脫下,隨意地搭在旁邊的沙發(fā)扶手上,露出里面月白色的真絲旗袍。
流暢的剪裁勾勒出玲瓏的曲線,在頂燈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應(yīng)酬而已。合作方的外套。”你的解釋簡潔到近乎敷衍,目光平靜地掠過他已經(jīng)變得有些幽深的眼神。
靳準(zhǔn)的喉結(jié)明顯地滾動了一下,視線膠著在你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侵略性和迷戀。
“棠棠……”他低喚,聲音暗啞。
“我很累?!蹦愦驍嗨?,語氣帶著倦怠,徑直走向客廳深處,“別纏著我。”
他眼底的灼熱被委屈取代,卻又不敢造次,只小聲嘟囔:“我又不是那種……只顧自己爽的渣男?!甭曇衾飵еc(diǎn)自嘲,又有點(diǎn)不甘。
你腳步未停,走到沙發(fā)邊,將自己陷進(jìn)那片柔軟的支撐里,疲憊感如潮水般洶涌而來。“去幫我放水?!蹦汩]上眼,聲音有些模糊,“我要洗澡?!?/p>
“好!”他立刻應(yīng)聲,像接到了重要的任務(wù),剛才那點(diǎn)委屈瞬間煙消云散,轉(zhuǎn)身就大步流星地沖向你的主臥浴室,背影透著一股殷勤的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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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沉入盛滿溫水的浴缸,氤氳的熱氣包裹上來,一點(diǎn)點(diǎn)驅(qū)散著皮膚表層的涼意和肌肉的僵硬。
浴室內(nèi)只開了幾盞壁燈,光線昏黃柔和,空氣中彌漫著你慣用的雪松與白麝香精油的氣息,清冽而舒緩。
你微微張開眼,視線沒有焦點(diǎn)地落在朦朧的蒸汽上。
這片刻的松弛,像一把無形的鑰匙,不經(jīng)意間打開了記憶深處某個塵封的匣子。
——是七年前那個悶熱得令人窒息的京市午后。
火車站洶涌的人潮,陌生而審視的目光,渾濁燥熱的空氣……巨大的惶恐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心臟,幾乎無法呼吸。
隨之而來的是持續(xù)的高燒,意識在滾燙的泥沼中沉浮,做了一場漫長而絕望的噩夢。
那是你前十七年的人生。
福利院冰冷的水泥地,揮之不去的謾罵與拳頭,食物短缺時胃里火燒火燎的絞痛……世界仿佛被一層灰暗的、帶著鐵銹味的厚布蒙著。
只有奶奶那雙布滿老繭卻無比溫暖的手,是這灰暗底色上唯一鮮活的暖色。
然而,這抹暖色,最終也成了將你拖入更黑暗深淵的誘餌。
為了那串天文數(shù)字,你顫抖著,在打印店劣質(zhì)的紙張上簽下“楚榆”這個名字。
一步踏錯,萬劫不復(fù)。
沉懷瑾扭曲病態(tài)的依賴與占有,像是甜蜜的蛛網(wǎng),層層包裹,令人窒息;雙胞胎帶著施虐快感的征服欲,帶來極致的羞辱;周斯凌那高高在上的“喜歡”,像是神祇垂憐螻蟻……
曾經(jīng),這些是你無法掙脫的噩夢,是碾碎你尊嚴(yán)的巨石。
但那時,你心底竟奇異地升起一種冷酷的清明。